這輛馬車估計特意設計過,內部高大寬闊,廂壁漆成黑木,地上鋪著一層的狐毛皮絨。
廂內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有聲音,成年男子的氣息又太具侵略性,葉泠霧深埋著頭如坐針氈,一雙眼只敢盯著腳上的繡鞋看。
她萬萬沒想到,逛個街還能碰上沈湛,碰上也就罷了,當不認識最好,可偏偏這人還讓嶽楊請她一道回府。
造孽,今日諸事不順。
氣氛尷尬,沈湛斜乜了一眼旁側的少女,見她垂首低眉,放在膝上的兩隻手都快把衣裳扣破了,沉聲道:“進了侯府一切可還習慣?”
葉泠霧茫然抬眸,慢半拍地囁嚅:“回侯爺話,都習慣。”
不知不是不是錯覺,沈湛總覺得她身上帶著對自己故意的疏離,索性便不再說話了。
馬車緩緩在侯府門前停下。
府外好生熱鬧,除了沈老太太外,侯府裡的人基本都在。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便是老侯爺遺孀,侯府的當家主母——嘉儀長公主秦明玉。
她身著金色襦裙,絨袍曳地,歲月偏心,年近四十的她,容顏卻好似停駐在了二十,唯有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姑娘家沒有的穩重韻味。
其次就是二房的二爺沈崇文,和她的正妻趙氏,這對夫婦就是寧北侯府的意外,二人都愛好詩詞歌賦那一掛。
趙氏名桑,出身不高,但曾拜讀於南長山落青居士門下,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而沈崇文與他征戰邊疆的長兄不同,有文韜沒武略,又因常年身體不好,所以在朝中只有個四品正議大夫的閒職。
之後就是侯府的小輩,沈盼兒和沈月兒,還有姜蘭姝。
當然,最沒正形的沈辭也在。
他平日裡雖吊兒郎當慣了,連父母都敢逆著來,此刻倒是正經幾分。
沈湛先一步下馬,眾人瞬間圍了過去。
緊跟著葉泠霧也從馬車裡鑽出來,為了降低存在感,她故意端著身子走的極慢。
可再慢她也是從沈湛馬車上下來的,想不引起注意那是不可能的。
秦明玉見自家兒子車上居然下來了一位姑娘,驚訝的說不出話。
本以為沈湛是開竅了,正要高興,卻見少女抬眸看來的模樣,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
她的模樣,和某人簡直是像極了!
“你就是瑜洲來的姑娘?”
頭大突然傳來一記聲音,葉泠霧怔了怔,緩緩揚首看去,只見夢裡的貴婦人此刻就站著臺階之上俯視著她。
金冠霓裳,儀態萬方。
她和夢裡一樣的矜貴,矜貴到高不可攀。
姜蘭姝見葉泠霧呆愣著,幾步下臺階來到她身側,十分得體的行禮朝:“回長公主的話,她就是老太太從瑜洲接來的表姑娘,名叫葉泠霧。”
說罷,姜蘭姝偷偷用手肘戳了一下身側的葉泠霧,葉泠霧這才反應過來,低下頭行禮道:“拜見長公主。”
秦明玉臉色緊繃著,半晌才將目光從葉泠霧臉上收回,沒有管二人,拉著沈湛一面說話一面進府,眾人也跟著離去。
被無視的兩人臉色不一。姜蘭姝本以為替葉泠霧說話,能被思念許久的人多看幾眼,誰知他的目光壓根就沒落在她身上過。打不著狐狸,反惹一身騷。
而葉泠霧卻是鬆了一口氣,沒人注意她是最好的。天氣凍人得緊,她趕緊拉著絨秀進府,快步朝靜和堂走去,將宣嬤嬤端來的一碗薑湯下肚,整個人才活過來。
一旁的沈老太太看著她,道:“聽說你是坐挽舟的馬車一道回來的?”
葉泠霧詫異地放下碗,“老太太您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