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很美。雖然已經進入夏天,夜晚卻仍有陣陣涼氣襲來,伴隨著這清冷皎潔的月光,全部的身心瞬時拋卻了連日來的陰霾,飄飄然羽化而登仙。
葉泠霧捧著棋書在花窗下看著,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頁,思緒漸漸飄遠。
自從那個夢之後, 常常是更長夢短,她總是在愁,總是刻意的去避免誰,去疏遠誰。
原本她以為沈辭是個浪蕩子,這樣的少年娶誰不是娶,“她”能為沈辭去做壞事,簡直蠢昏了頭。
可現在,葉泠霧不這麼想了, 沈辭紈絝卻並不風流浪蕩, 他有自己的想法,隨心所欲,從不為父母家人所左右。
能讓沈辭心甘情願娶進門的,那定當是為他所喜歡的,也是為他所仰慕的。
葉泠霧神遊中,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葉泠霧應了一聲,門吱呀一響,絨秀從外面疾步走了進來。
直到湊近葉泠霧,才道:“姑娘,二公子約你在西院見面。”
葉泠霧懵懂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麼晚了, 他還來找我?”
絨秀神色糾結道:“是啊姑娘, 本來奴婢是想回絕來著,可二公子還說了, 今晚是你及笄, 就想著跟你說幾句話,還奴婢問你還是否記得在犯月城的約定。”
犯月城的約定……
葉泠霧恍然, 腦海裡突然想起那晚沈辭對她說的那些話,臉頰通紅。
寧北侯府西院她來過兩次,地方不大,除了兩條迴廊之外,就是一些春冬季才開花的花樹,沿著園子慢慢走,過去就是一個露臺。
露臺夏季冬季賞花最是妙,深冬下雪後俯瞰整座西院賞雪也甚美。
葉泠霧剛下長廊,遠遠就看見露臺上衣袂飄飄,孤身遙遙而站的紅衣少年。
這是他們初見的地方。
葉泠霧提著裙襬上石階,仲夏微風吹起她鬢邊的碎髮,冬日開敗的花此刻都在絢爛綻放著。
踏上露臺,沈辭似乎聽見腳步,回過頭來,葉泠霧藉著月色堪堪看清,心頭一咯噔。
少年瞳深如夜,難得靜靜的站在那裡,磚紅色夾暗金綢紋直綴長袍長身鶴立, 比起初見時的風流紈絝, 此刻的他收斂不少, 多了幾分朝氣。
面面相覷,沈辭心中悸動卻並沒有像毛頭小子那般害羞的低下眼眸,反而目不轉睛地看了過去。
少女今日將劉海全梳上去了,身姿端正,亭亭玉立,穿著一件淺紫色霓裳,襯的她肌膚如雪似玉,眼波盈盈。
葉泠霧緩步上了露臺,在距離沈辭三米之處停下腳步,說道:“二公子今日找我來有何事?”
沈辭勾著嘴角,回道:“今日表妹妹及笄,我還未曾恭賀,”他從懷中拿出一長長錦盒,“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葉泠霧接過,開啟一看是一支紫毫筆,瞧著毛尖精緻且是名貴,只是……她的字被魏夫子罵過好幾回,學堂裡姑娘見了無一不嘲,實在配不上這麼好的筆,於她而言,簡直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你不喜歡?”沈辭見葉泠霧反應平平,心裡也沒底,這還是他第一次送女孩禮物,想了許久直到那日聽魏夫子說貶她的文章如其字,才決定從沈崇文書房裡偷偷拿來的。
葉泠霧手指尖無意識地扣緊錦盒邊,回道:“喜歡。”
說罷,她又覺著太乾巴,故意問道:“二公子約我來這就只是送筆嗎?”
“當然不是,”沈辭深吸一口氣,拱手作揖道,“我早說過,喜歡的姑娘是要娶回家的,我喜歡錶妹妹,不知表妹妹對我……是何心意?”
沈辭偷眼去看少女,夜色昏暗,她黛眉輕蹙,眸若秋水,臉上是認真思考的模樣。
半晌,才聽她說道:“二公子可以告訴我,你喜歡我什麼嗎?”若只是外貌,色衰而愛馳,她是萬萬不敢想的。
沈辭聞言,腦海裡想起那日順昌王府的馬球賽,平時溫柔端莊的葉泠霧在馬上肆意的模樣,可轉念又覺著僅僅是這個原因又不太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