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是一片幽暗,葉泠霧一腳踏進去,一股糜爛的氣味夾雜著一股濃濃的湯藥味撲面而來,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葉槐晟還沒死,可這屋子卻跟死了人似的。
她伸手推開花窗,猛地一束光投進來,床上那人似乎也有了動靜。
葉泠霧回頭打量了幾眼,這屋子不知是否是許久沒人進來了,竟透著將死之人才有奄奄一息的頹靡。
也是這個時候,葉泠霧心裡才有一絲觸動。
裡屋昏暗,四角燒著暖爐,寒冷進不來。床榻被厚厚的床幔包裹著,看不見裡面人的情況。
葉泠霧走近後撩開床幔一角,就見床上的人面色青紫青紫的,還真是將死之人的模樣。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進來,葉槐晟艱難睜開眼,本以為是哪個女使小廝,沒想看到的卻是一張極為熟悉的臉。
那張葉槐晟愛極也恨極的臉,他瞪著大眼定定看著,眼球里布滿血絲,瞳孔寫滿了錯愕,直到這張臉突的皺起眉頭,才猛地鬆了口氣。
——不是她,不是宋芸。
葉槐晟轉而望著天花板,良久才撐著坐起身,嗓音沙啞道:“你來了……你還知道來看我這個爹。”
葉泠霧揮袖掃了一旁梨木椅上不存在的灰塵,隨即才緩緩坐下,語調極慢道:“父親託人寫信叫我回來看望,我怎能不回來呢。”
“寫信是一回事,我本以為你看到後會當看不見的,畢竟京城的日子可比這裡好。咳咳咳咳。”
葉槐晟氣息奄奄,話音飄飄忽忽的,說完就一直在咳嗽,好似快要斷氣一般。
葉泠霧忍不住擰緊眉頭,起身朝茶桌走去,茶壺裡只剩下冷掉的茶。
她愣了一下,這屋子裡什麼都是齊全的,想來柳玉萍也是盡了心照料,怎麼就沒有注意到茶水已冷?
不過葉泠霧並沒有就著茶桌重新燒熱茶,反倒端起一碗冷掉的茶送到床榻。
“父親重病不起,本該有人事無鉅細的照顧在旁,怎麼如今連喝口熱茶都難?”葉泠霧嘲諷道。
葉槐晟看了眼她手中一絲熱氣都沒有的茶碗,疲憊一笑:“這人啊就是這樣,倒下來了才發現周圍全是豺狼虎豹,都想趁著時候扒皮吃血飽腹。”
葉泠霧嗤道:“父親這話有爭議,這天底下的人可不都是您這樣的。”
葉槐晟垂下眼眸,喃喃道:“你說的也不錯,畢竟是在佛祖前吃齋唸佛過的,佛祖講究慈悲為懷,你能這麼想倒也不負兒時經歷。”
葉泠霧心緊繃的像根弦,沉聲道:“父親說起女兒這段經歷頗是輕鬆,殊不知被你厭棄的那個姑娘差點死在那清泉寺。”
葉槐晟端著茶碗的手頓了一下,心神不定道:“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怨懟,你恨我是應該的。”
說罷,他偏過頭看向葉泠霧,“可我不後悔那麼做,這就是你活該。”
葉泠霧杏眸裡暗藏波濤洶湧,捏緊的手心直冒冷汗,咬緊牙關道:“父親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能對女兒惡語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