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推杯換盞,陪坐的李半堵不敢縱情恣意,一杯酒能喝好一會。
樊大堅臉很紅了,舉杯問道:“胡老弟,你猜我有多大歲數?”
“三十往上……”
樊大堅不屑地嗤了一聲,“小瞧我?”
“八十往下。”胡桂揚補充道。
“哈,實不相瞞,今年剛好七十一。”
胡桂揚雖然猜了“八十往下”,聽說老道已經七十一,還是很驚訝,李半堵更是欽佩不已,“真人竟已如此高壽,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樊大堅鬚髮雖白,臉上卻沒有皺紋,笑道:“全拜靈濟宮神藥所賜。”
“把神藥獻給皇帝,靈濟宮不就發達了?”胡桂揚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只當是聊天。
“光有神藥不行,還得勤加修煉,一般人受不了這種苦,更不必說九五至尊。不過我們的確經常往宮裡進獻神藥,皇帝喜歡,兩位也一定會喜歡。”樊大堅的微笑既神秘又曖昧。
李半堵江湖經驗豐富,一說就懂,埋頭吃菜,胡桂揚卻笑道:“皇帝也要破煞丹?”
“當然不是,聽說胡老弟新娶一房夫人,倒是能用得上。”
胡桂揚也明白了,大笑道:“你怎麼不去本司院衚衕?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
“神藥難成,怎麼能賣給俗人?”
“老道不是清心寡慾嗎?怎麼會造出這種神藥?”
“藥理相通,只要有神力加持,所願立成。”
胡桂揚突然收起笑容,“你們向宮裡獻藥,太監們豈不是會非常惱火?”
樊大堅愣了一下,隨後大笑,“所以他們才想要子孫湯啊。”
“靈濟宮造這些神藥,要害不少人吧?”胡桂揚問道。
李半堵將頭垂得更低了,樊大堅卻無所謂,“天地為洪爐,萬物為芻狗,花草樹木可入藥,鳥獸蟲魚可入藥,就連金石砂土都可入藥,何況人乎?胡老弟,看開一點,人分尊卑貴賤,一將成名尚要萬骨枯零,十條賤命換一條貴命,你說值不值?”
“我得先知道自己這條命是貴是賤。”
“呵呵,貴賤並非註定,胡大人的性命,從前……是一回事,現在又是一回事,你的命貴得很,貴得很哪。”樊大堅兩眼放光,看到的似乎不是一個活人,而是價值連城的一味奇藥。
胡桂揚裝作沒看出來,“十條賤命就能造出神藥,那十條貴命豈不是能直接造個神仙了?”
樊大堅大笑,沒有回答。
胡桂揚打個哈欠,“困了困了,這是藥效發作嗎?”
樊大堅也有一點睡眼惺忪,“差不多了,胡老弟是要睡在床上,還是……”
“就在桌上趴一會。老李,記得一個時辰。”
“是,大人。”
胡桂揚推開桌上的酒杯,枕著雙臂睡了。
樊大堅多等了一會,低聲道:“人間就是藥鼎,不是做藥就是被做藥。”說罷也枕臂睡了。
只剩李半堵還保持清醒,放下酒杯,呆坐了好一會,起身走到門口,向外面看去。
月光如水,院子裡一片安靜。
李半堵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他明明安排了巡夜的護院,為什麼連個人影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