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水並不算滾燙,可濺在手上也是燙的。
這時候蔣老夫人已經伸手,清容離她很近,她如果失手,那麼這茶必定是要濺到老夫人的身上。
清容反應極快的回身,對梅蕊道:“我不當心,茶水灑了。換一杯吧。”她鎮靜而端莊的回身,直到將茶盞發到托盤上,才鬆了一口氣。
蔣老夫人卻是看了個清清楚楚,立時慎重的拉起清容的手道:“怎麼樣?可燙著了?”蔣老夫人說著,忙同身邊的婆子道:“快去叫大夫來瞧瞧。”
清容手上火辣辣的,卻仍舊笑呵呵的,“沒什麼,這茶原本就不是滾燙的。”清容說著,回身又端正的拿了一杯茶盞,道:“祖母,請喝茶。”
蔣老夫人身邊的婆子也雙手捧著紅包遞過來,蔣老夫人欣慰的笑道:“好孩子!你怎麼那麼能忍著,燙了手,扔了便是!”
“我怕燙著祖母。”清容很誠實的回答。
坐在下手的三夫人忽然對著梅蕊開口道:“你手上端著這麼多茶盞,也不曉得當心一點兒!若是都灑了,燙著老夫人和昭大奶奶,可要如何是好。”
梅蕊原本心裡憋著口氣,可見清容沒有什麼反應,她也沒立時去回答三夫人的話。
梅蕊是從宮裡出來的,又是奉國夫人親自調教,一向老成穩重,又怎麼會這樣不當心?
如今聽三夫人這話,這麼老套而幼稚的行徑,怕是三房給她的第一個下馬威。
昭大奶奶?
這稱呼直接將長幼次序,輩分清楚的叫了出來。
祖母是老夫人,若是宋昭有母親,便是大夫人,她是小輩,自是少奶奶。這是常理。
不過說起這稱呼,就實在很微妙。
少奶奶是下人對女主子的尊稱,而夫人,卻是身份、是誥封。在大梁,少奶奶誰都叫得,少夫人卻並不是。所以宋昭屋子裡的婆子、丫鬟,叫的都是少夫人。
原本這兩個叫法都是一個意思,沒什麼太大的差別。而此時此刻,三夫人的語氣與態度,卻讓人格外彆扭。
蔣老夫人第一個便聽了出來,笑著糾正三夫人道:“我們清容身上是有誥封的,該叫少夫人。”
三夫人表情一滯,笑容便格外尷尬起來。
袁媽媽刻意叫了一聲,“少夫人,該敬二老爺、二夫人茶了。”
清容就著袁媽媽的手站起來,道:“祖母,我把這茶敬完,再問梅蕊也不遲。”清容是不樂意讓三夫人帶節奏,當然不能被她牽著鼻子代跑。
蔣老夫人笑眯眯的讚了一句,清容懂禮。
等清容到三夫人跟前敬茶時,三夫人仍舊親切和善,波瀾不驚的笑道:“少夫人可端穩當些,別撒了,這茶畢竟是燙的。”
清容仍舊恭敬而穩當的福身行禮,道了句,“三嬸兒,請喝茶。”
三夫人接過茶盞,抿了口,轉身去了紅包給清容。
蔣老夫人道:“好孩子,快來我身邊兒坐。”
蔣老夫人身邊空著一個繡墩,自是留給清容的。宋昭懶洋洋的站在蔣老夫人的身邊,似笑非笑的看著三夫人。
清容應了一聲,方一坐下,便問梅蕊道:“在家裡的時候,屬你最穩重。你可是祖母親手調教的,怎麼今日到出了錯?”
梅蕊跪地,道:“不敢瞞姑娘,方才是六姑娘不當心,碰了奴婢一下。”
這六姑娘是三房的第二個女兒,為表親厚,宋家小輩的排行倒是沒分開論。
六姑娘八、九歲的樣子,聽見梅蕊這話,立刻反駁道:“分明就是你不當心,做什麼賴我?何況,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碰了你的。”
瓜子臉杏核眼的姑娘一笑,“你方才分明背對著我們,你是怎麼看見的?”她便是三房的長女,六姑娘的大姐,宋菱了。她在宋家姑娘中,很有些威嚴。
“奴婢是看見了,奴婢回頭的時候,六姑娘還沒走遠。仍舊在同七姑娘玩笑呢。”
宋葇仍舊死鴨子嘴硬,道:“我沒有,我只是想就近看一看大堂嫂,我沒有碰你。”她說著,那大眼睛蒲扇著,委屈的都快掉淚了。
“你有,你就是故意的,我看見了!”宋昭冷笑著開口,打量著宋菱和六姑娘宋葇。
三夫人一副很不在乎這場官司的樣子,波瀾不驚的掩唇一笑,道:“喲,咱們世子爺如今也曉得護著媳婦兒了!只是,你六妹妹多大,你又多大,何苦同她吵嘴。”
宋昭何曾吵嘴,不過才開口說了一句事實罷了。被三夫人這麼一說,倒閒著是她們理虧,欺負幼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