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睡到自然醒,然後去食堂過年,進食堂門的時候,有幹部已經在那裡等候,手裡端著一碗“央子”(一種大碗,有銀質有木質,分男女款,一般男款能倒三聽啤酒,女款能倒兩瓶啤酒),央子裡放三塊酥油,接過同事遞來的“央子”,要先用無名指蘸下里面的啤酒,對空點三下再喝,喝酒也有講究,不能一口氣喝完,要“三口一杯”,就是說第一口喝一小口,別人給你滿上,再喝一小口,再滿上,再喝,再滿,到第四口時再一飲而盡,西藏那邊都流行這種喝法,藏語稱為“松真下布噠”。喝完央子,找個桌子坐下,吃點東西。
冬天的改則特別冷,據我瞭解,改則縣的極低氣溫記錄是零下四十二度,不過鄉食堂的房子是暖房,上面和南面全是大窗戶,能夠充分接受光照,順便說一句,西藏的陽光很給力。雖然外面是零下,不過食堂裡面即便不燒爐子,溫度也有十幾度。
脫下厚重的棉襖,跟同事們喝喝酒,打打牌,食堂裡有煮好的羊肉,弄上幾塊,蘸著辣椒,好不過癮。
到下午六七點鐘,太陽下山,食堂暖房的溫度急劇下降,就開始生火,那時候用的是很大的牛糞爐子,燒牛糞羊糞,我記得2012年牛糞是15塊錢一麻袋,很好用,就是燒得特別快,一燒起來溫度立馬上來了,需要勤添牛糞。牛糞燒起來實際沒有任何異味。
喝到凌晨兩三點鐘吧,我就和我藏族好兄弟——索次,去他家裡吃羊腿。
生的羊腿,不是風乾那種,算是“凍幹”的,一根整羊腿,外面很乾燥,用藏式的小餐刀切開,裡面是結了冰還凍著的血水,帶著冰碴子,蘸點他索次從拉薩帶過去的辣椒,特別爽,半個小時我倆能吃一半羊腿。
(西藏的辣椒,根據我的研究,有三種辣椒特別好吃,一是阿里辣椒,包括阿里地區藏醫院,以及我所在的洞措鄉一所叫洞措拉康的寺廟都有製作,顏色青黃青黃的,裡面摻有野山蔥,味道極佳,不過價格太貴,一小盒子最多不到一兩,售價15塊;二是昌都的辣椒,磨成粉後鮮紅色,拌飯、下面都是一絕,寶哥那時候有一大塑膠袋,大概幾斤,我們幾個一個月吃完的;三是林芝辣椒,也是磨成粉,摻入一些佐料,食用的時候用溫開水一拌,配羊肉是一絕。藏式辣椒粉在衝賽康等各大市場有售,去西藏的朋友,你值得擁有。)
值得一提的是,阿里那邊的“打狗”風俗,說是風俗,不太恰當,正面來講,算是陋習。
所謂“打狗”,西藏其他地市的人可能不知,不過阿里那邊的人卻是清楚,就是男人去女人家跟女人睡覺,也有女人去“打狗”,就是女人去男人家睡覺,睡完覺起來就走,二人互不瓜葛,有時覺得不錯的,還會繼續去對方家再次“打狗”,“打狗”的人,有已婚的,也有未婚的。大家常常開玩笑說,今晚要去哪裡哪裡“打狗”,其實一般都是說說而已,真正去“打狗”的人,才不會說出來。
說到這裡,我就想起來鄉政,府臨時工阿達,他是鄉政,府的電工,沒有正式編制,在鄉政,府門口開了個茶館,有時候跟他喝些酒,他就一本正經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若報(藏語‘朋友’的意思),我年輕的時候,打狗兇得狠。”其實,要是有膽子,不管長相如何,“打狗”成功的機率還是很大的,當然,前提是對方也得同意,要不然就成強,奸了。
2013年的藏曆新年,年初六,照例中午開始喝酒,到下午的時候,已經小有醉意,這個時候,必須要放慢喝酒速度,要不然有可能天沒黑就喝醉了。
我倚坐在食堂暖房裡,把頭藏在陽光曬不到的陰影裡,身子完全暴露在陽光下,點上一根菸,很愜意地曬著太陽,直到她走進來。
她走進暖房,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一進來,整個暖房的陽光都失去的顏色,彷彿所有的光都不及她的萬一,她個子挺高,目測有一米七了,很瘦,更顯高挑,穿傳統藏裝,面板白皙,雙眼皮,水汪汪的大眼睛,眼裡似乎有兩個小太陽,會笑會發光,瓜子臉,長得有些像明星楊穎,她的氣質,或者說氣場,讓我覺得很熟悉,感覺很舒服,卻又說不出來為什麼。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兩彎罥煙眉,一雙含情目,笑盈盈在我對面坐下,開口說道:“孫小帥,你看夠了嗎?”
我摸了摸嘴角,沒有流口水,接著回答說:“沒看夠。”在她坐下之後,我聞到她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很淡,就像是中秋過去一段時間的金桂,金桂花將謝未謝時的淡淡香味,不濃烈,卻真切,我不是沒見過美女,卻從沒有人像她這樣,她的眼睛會發光,讓我覺得似乎認識她很久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真香。那個,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她含笑說:“藏曆年間,整個鄉里只有一個漢族的,叫孫小帥,不是你還能是誰。”
我點點頭,傻笑著問:“你是誰,我以前沒見過你。”
她拿過我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說道:“我叫曲珍,普其米是我爸,我在內地讀書,剛回來,聽說食堂裡熱鬧,就過來了。”
普其米是我們鄉的一位副鄉長,本地人,早就聽同事說他有一對女兒,都是大美女,看來所言非虛。我接著問:“你在哪讀書?”其實是我找不到話題,不知道說什麼。
她撇了撇嘴,說道:“中,央民大。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問,學的什麼專業,學習好不好,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無趣。”
我一看,這話題肯定不能繼續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說什麼,總不能給她彙報一下我們鄉這一年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