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馬靜的熟絡,減淡了馮春喜因白雪離開帶來的悲傷情緒,還能經常蹭到馬靜從家裡帶來的早餐,這讓馮春喜對現在的生活又增添了幾分熱愛。晚飯馮春喜還是習慣去對門拉麵館打包回來吃,偶爾還會點幾個小串,喝上一瓶冰鎮啤酒。
拉麵館的老闆老馬頭,是這條街上為數不多的老居民,小時候馮春喜就來他的麵店吃飯,可以說是看著馮春喜長大的。這天晚上,馮春喜忙完一天的工作,和往常一樣到老馬頭的麵館打包燴麵片。店裡大約有四五桌客人正在吃飯,其中一桌人桌上擺滿啤酒,各個面紅耳赤,看樣子就是喝多了,整個店裡都是他們吵吵嚷嚷的聲音。馮春喜等餐無聊,聽著背後這幾個人酒後吹牛,還覺得挺有意思。
“四哥,您還吃點什麼?”一箇中年女子問為首的光頭男人。
光頭男想了想說:“給我來碗餛飩吧。”
“老闆,給四哥來碗餛飩。”老馬頭忙著炒麵,沒有聽到,中年女人立即提高嗓門喊道:“聽著沒有,四哥要吃餛飩,給四哥來碗餛飩。”
這下老馬頭聽到了,沒有走出來,直接在廚房大聲回道:“我這是麵館,沒有餛飩。”
中年女人不覺得自己大喊大叫有問題,對老馬頭從廚房傳出來的喊聲,卻覺得是衝撞到了四哥,當即一個啤酒瓶子飛向廚房,隨行的幾個人也站起來,大罵老馬頭不識抬舉。
老馬頭年輕時脾氣就很大,衝出廚房跟幾個人理論。其他食客見狀紛紛跑出店去,馮春喜沒有跑,也沒敢插嘴。他的身份特殊,在裡面的十多年他也學乖了,真的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
酒精不僅可以壯熊人膽,還會放大人性醜惡。根據馮春喜的經驗判斷,馬上老馬頭就要捱揍了。他趁幾個人不注意,跑出屋外撥打110,沒想到還是被四哥一夥發現了。
“他媽的,你給誰打電話呢?四哥,這小子好像報警了。”
四哥不知道是不想在小弟和中年女人面前失了面子,還是真的不怕警察,聽說馮春喜報警,不但沒有跑,反而抄起啤酒瓶子當令箭,指揮手下去抓馮春喜。馮春喜見狀趕緊往自己的店裡跑,腳下的木屐發出一連串嗒嗒聲。
跑進店裡,馮春喜以最快的速度按下捲簾門按鍵。眼看門落到快一半了,四哥也率先衝到近前,彎腰探頭準備衝進園藝店。馮春喜情急之下四處尋找防衛的傢伙,一盆仙人球很快吸引住他的目光。
“啊!”隨著一聲尖叫,四哥的左臉上扎滿了仙人球的刺,捲簾門也順利落下。馮春喜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看見檸檬躲在花架的縫隙裡,只留屁股和尾巴在外面,顯然是被嚇壞了。馮春喜小聲安慰檸檬,慢慢將它抱在懷裡。而外面,踢打捲簾門聲和叫罵聲響個不停,直到警笛聲傳來,才轉換成了哀嚎聲。
“哎呦,唉呀媽呀……警察同志,你們總算來了,我們被人打了。”四哥一夥說。
“說報的警?”一個警察問,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
“應該是哪個好心路人報的吧。”中年女人答。
這時,捲簾門唰的升起,在眾人齊齊的目光注視下,馮春喜抱著一隻橘貓出現在門口。四哥一夥叫的更兇,紛紛要求警察將馮春喜繩之以法。四個警察在帶隊民警的指揮下,手持甩棍,呵斥四個等人閉嘴,全部蹲在地上。
“警官,是我報的警。”馮春喜上前一步,對帶隊警察說。
帶隊警察伸手摸了摸檸檬的頭,說道:“上車。”
帶隊警察的這個舉動讓眾人愣了一下,馮春喜更是意外,他怎麼感覺面前的警察有點眼熟,只是此刻自己正對著爆閃的紅藍警燈,沒法看的清楚對方的臉。
四哥一夥很快被警察們帶上金盃警車裡,麵館的老馬頭也作為證人一起叫上車。這熟悉的畫面似乎又將馮春喜拉回到十幾年前,他感覺有些恍惚,內心有些恐懼,懷裡的檸檬似乎也被眼前的畫面嚇到,突然一個跳躍跑遠。馮春喜擔心檸檬受驚亂跑會有危險,本能的想去追。帶隊警察見狀不再跟馮春喜客氣,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控制在地上,倒下的一瞬間,馮春喜終於看清帶隊警察正是一個經常來店裡看花,與自己一起探討種花經驗的客人。
“檸檬,回來!”馮春喜掙扎著大喊,隨著檸檬消失在夜幕裡消失,他似乎感覺自己又要跟這個世界分離了。
“我會照顧好它。”一個女兒的聲音傳來,周圍太過嘈雜,馮春喜沒聽清是誰,想探出頭去看,兩個警察夾著他根本動彈不得。
派出所裡,四哥被安排去附近衛生院拔刺。其餘同夥則被安排逐一取筆錄,中年女人大聲強調是馮春喜動手打了他們,還時不時的哀嚎幾聲。輪到馮春喜接受訊問的時候,他看到已經摘下帽子的那個客人,此時的他一臉威儀,和在店裡那副笑容暖暖的青年判若兩人,簽字時看到筆錄上的資訊,才知道他的名字叫王志濤。馮春喜如實供述事情的經過,因為他覺得不需要編故事,自己確實是出於防衛才動手。
事情很快調查清楚,馮春喜和老馬頭被當場釋放,四哥一夥因尋釁滋事被處以拘留五日的處罰。
四哥不服,大聲質問王志濤:“你們和他認識,故意偏袒他!”此刻他的臉,因為仙人球刺的毒素,已經微微腫起,幾個同夥也一同附和,嚷嚷著出來以後要去上告。
“是認識,他剛放出來,是我們的管理物件。”一個民警大聲回應。
聽說馮春喜是剛放出來的,四哥等人反而啞火,不再嚷嚷。
走出派出所,已經是凌晨兩點,這時候已經不太好打車,馮春喜準備走路回店裡。路邊的一輛跑車突然亮起車燈,接著從車窗探出一個美女的腦袋:“春喜,上車。”來人正是社群書記盧傾月。
“你怎麼來了?”馮春喜問。
“聽說你被派出所抓了,我來看看,不過我畢竟身份特殊,就沒進去。”盧傾月回道。
“也是,你工作上應該跟派出所接觸多,都比較熟吧。”
“談不上熟,我就認識他們所長,其他人有幾個見過。今天帶班的民警是誰啊?”
“王志濤。”馮春喜淡淡的回道。
“王志濤,是《很純很曖昧》裡的王志濤嗎?”盧傾月說的是一本很有名的網路言情小說,馮春喜不看網路小說,所以根本沒聽過。
回到店裡,馮春喜將門口被砸爛的花草清理乾淨,然後將被自己摔在地上的仙人球小心撿起,雖然刺被四哥無情的奪走,好在主體沒有受損。馮春喜戴上橡膠手套,小心的將仙人球重新栽植壓實,放到角落裡養護,希望它到夏天時候還能照常開花。
馮春喜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和白雪到店裡玩,自己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白雪只顧著玩,誤把地上的一盆仙人球當成了小板凳,結果半個屁股上都是刺,一家人打著手電圍著她的屁股找了半個多小時,才把全部的毛刺拔乾淨。想到這,馮春喜忍不住笑出了聲。也不知道白雪現在怎麼樣了。對了,檸檬呢?馮春喜重又穿上外套,跑出店去尋找檸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