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辭辛勞就是為了他人作嫁衣裳嗎?”
“你這樣自暴自棄,長小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難道,是想要一輩子都這樣逆來順受、任人擺佈嗎?”
“你這樣子對得起爹孃嗎?”
聞香連珠式的質問,震得聞道啞口無言,他內心深知這不是他的錯,但現實卻要逼迫他低頭。
在父母的靈前,兄妹倆一個站著一個跪著,皆沉默不語。
良久,聞道才嘶啞著聲音說道:“不然,我還能怎麼樣?”
“明明是我教大家種植番薯的,上農之家的榮譽也是我爭取回來的。”
“當初,司土大人說得清清楚楚的,這個攢典職位就是為我爭取的,族長怎麼能這麼幹呢?”
“為什麼?我手把手地教他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我做得不夠好嗎?還是我做得不夠多?”聞道盯著父母的墓碑,眼中透露著極度迷茫。
“那一石番薯我也提前給了族長,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憑什麼這麼對我?就因為我老實好欺負嗎?”
“難道我聞道天生就不如人,不如他們嗎?他們懂什麼?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懂,憑什麼,憑什麼搶了攢典的職位?”
聞道越說越激動、既委屈又憤怒,最後近乎失控一般崩潰大叫:為什麼?為什麼?
歇斯底里的聲音裡透露著一股令人心碎的絕望和悲憤。
看到素日平和友善的大哥變得失魂落魄、哀哀欲絕,聞香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彷彿被針扎一樣、心痛難已,忍不住也溼了眼眶。
她一把摟住大哥,恨恨地說道:“哥,你沒錯!錯的是族長、是官府、是這個不長眼的賊老天。”
從聽到壞訊息的不可置信,到確認壞訊息的失落和迷茫,再到父母墳前的憤怒和悲痛,聞道的身心遭受了一次全方位的打擊。
此刻,他那滿腔無處訴說的委屈,就如這滂沱的大雨一樣傾瀉而出,人也像一個孩子似的號啕大哭起來。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偏找苦命人。兄妹倆就這樣在電閃雷鳴的瓢潑大雨中緊緊擁抱,縱情地發洩著小人物的痛苦與悲傷。
寒雨夜泣,青山不語;
生死茫茫,惟淚千行;
這次第,堪與誰人說。
在兩人的身後,站著不知道時候時候跟來的無為道人,他撐著油傘默默地看著兄妹倆抱頭痛哭。
無為道人的眼神晦暗不明,目光透過眼前的兄妹彷彿落到了十年前:
那也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才八歲的他被人強拉著脫離了母親的懷抱。
眼前的人還有妹妹抱著,自己卻孤零零地痛哭到天亮。
那天晚上不管自己怎麼哭鬧都無人理會,而第二天他只等來了母親自縊身亡的訊息。。
在同樣的雨夜,在聞香兄妹的哭聲中,一直被壓在心底的悲傷和怨恨就像憤怒的火山烈焰一般沖天而起,無為道人的面目瞬間猙獰彷彿地獄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