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做好人未必會有好報。當然,這句話是元娘自己悟出來的。
所以她不會立志做和阿爹一樣的好人,而是要做一個像阿奶一樣厲害的,可以護住一家人的元娘。
她細弱的手握著拳,在心中小小的豪言壯語了一下,回過神時,阿奶已經給出了回答。
“能否暫時託付給您,送去鄭家鏢局,老婆子還要找個落腳之處。”
鄭鏢頭思忖片刻,點頭應了。
橫豎都把人送到了汴京,也不差這一會兒。
王婆婆繼續道:“還要擾煩您一件事,這汴京可否有何靠得住的經紀?老婆子我經年未回汴京,只怕許多熟悉的老人已不好尋了,風物不再。”
前面既然已經應了,也不差這一樣,鄭鏢頭沒有攔的道理。
他甚至還貼心提出,“可要兄弟幾個繼續陪同,那些經紀看著人多,想來不敢亂開價。”
王婆婆看了眼身後的七八個壯年男人,當即笑著搖頭,“不必不必,兄弟們不好容易回到汴京,自是要回家鬆快鬆快,能叫鏢頭您幫老婦餓兩個不情之請,已是討擾了。”
“但若能幫著僱兩頂青布小轎去看房舍自是最好。”王婆婆忽而又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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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鄭鏢頭的福,陳元娘這輩子頭一回坐上了兩人抬的轎子。
轎子搖搖晃晃的,時不時把轎窗簾子給顛得掀開邊角。若是家世顯赫的世家女子,恐怕要小心些,免得自己的面容被外頭人輕易瞧見,但元娘就沒有這個苦惱了,她時不時掀開簾子,光明正大的偷瞧街景,暗自記住路線。
因為她發覺雖然沿途走來都十分熱鬧,但熱鬧與熱鬧是不同的。
有的更熱鬧,有的一條街滿滿當當都是浮鋪,有的則是開滿了醫鋪,不用掀開簾子都能聞見藥香,巷角一排排全是在熬藥的爐子,童子拿著蒲扇,來回掀蓋扇火,好不辛苦。
和元娘坐一塊的王婆婆很是討厭藥味,聞得直蹙眉,忍不住吐露兩句道:“我年輕的時候就不愛打這過,一個個淨說藥香,這味多重吶。”
元娘躲在偶爾掀起的簾子縫隙裡,嗅著時不時飄來的味道,搖頭晃腦,十分開心,“我覺得好香呀。”
王婆婆用力一戳她的腦門,“狗鼻子,不知好賴!”
陳元娘眼睛眯起來,笑得和盛開的花似的,一點不為阿奶的話生惱。
瞧見她不知愁,進了汴京就開始傻樂的模樣,王婆婆不禁著惱,嘟囔了句,“蠢丫頭,淨知道樂。”
這汴京雖好,居大不易啊。
但王婆婆沒有把這些苦惱說出口,她苦也就夠了,孩子嘛,能樂一時是一時。
來日若出了門子,誰知曉遇到的是人是鬼,即便如她一般僥倖遇到個好的,殊不知世事無常,總有波折。在家做女兒的日子,能快活一日是一日。
王婆婆不知想起了誰,額間已成川字的眉頭,愈發深刻起來。
轎子晃著晃著,就停了下來。
想來是到了地方。
元娘隱隱聽見了寺廟敲鐘的聲音,往上一瞧,果不其然,不遠處有個高高的小樓,擺了個比人還大的銅鐘,似乎有沙彌在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