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來了。”
安子善遠遠的看到那個熟悉的側影,激動的喊道。
安子善家的稱呼比較特別,正常情況來說,安莊村或者說整個山陽鄉的孩子稱呼父母,都是爹、娘。
對他們來說叫爸爸、媽媽那是城市裡機關子女,有錢人的洋氣叫法。
安子善家也無不同,所以從記憶起,母親就是這麼教自己的,叫娘。
不同的地方在於安子善的父親,這個在外地務工的男人,他跟著城裡人學洋氣了。
非要讓安氏兄弟叫爸爸,誰說都不行,就是要叫爸爸,用他們母親比較誇張又寫實的話說就是“你們要是叫爹,能要了他的命。”
於是,習慣久而久之就這麼形成了,慢慢的長大了,安氏兄弟也習慣了,改不了口了,母親叫娘,父親叫爸爸。
曾經他們長大後去到了大城市,後來也曾試圖一度改口叫媽媽,可是叫了幾次之後,他們自己都感覺彆扭的不行,還是叫孃親切,就徹底放棄了改口的想法。
安子善的母親,這個名叫張桂雲的普通的農村婦女,聽到喊聲側頭望了一眼,溫和的笑著輕斥道:“你這孩子,回來就回來了,瞎嚷嚷什麼。”
一句話還沒說完,又道:“你哥呢,怎麼沒跟你一起?”
“餓不餓,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們包餃子吃怎麼樣,韭菜肉餡的好不好?”
說話間,安子善已經推著車子走到了門口。
看著面前這個女人滔滔不絕的說著,望著自己的孩子那眉眼間藏不住的幸福和笑容,那嘴邊流淌的牽掛和關切,瞬間淚目,淚水衝出了眼眶的束縛,肆意橫流。
安子善猛的把車子的腳插插住,跑到張桂雲身邊。
也不管她推著車子方不方便,也不管她詫異的眼神,更不去思考自己的異常舉動會帶來什麼後果。
徑直的摟著母親的腰把腦袋緊緊的貼在母親的身上,淚流滿面。
“娘!我想你了。”
那一刻的安子善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不管風雲變幻,世事如何無常,這才是看得見的幸福,這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宿,親情。
前世成年後的自己,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吃了多大的苦,承受了多大的壓力,都不曾在父母面前哭過。
因為自己已經長大,不可以再讓父母擔心,掛懷,只能把所有的苦累和傷悲吞嚥。
自己也曾好想像孩子一樣趴在母親的懷裡放縱的哭泣,好想好想。
而現在,終於實現了,重生了,他還是個孩子。
雖然有老成的靈魂,來自前世和今生的委屈,來自未來和現在的壓力,來自人性和社會的不公。
來自那無數個獨自打拼的日夜,無數個徹夜難眠的孤枕,不再剋制,一個成年男人淚水的閘門轟然開啟。
安子善的放縱和爆發嚇到了這個樸實的農村婦女,張桂雲滿臉驚慌和擔憂的神色,緊緊的把自己的孩子摟在懷裡。
彷彿怕嚇著他,輕輕的在安子善的耳邊說道:“怎麼了,小善,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跟娘說,娘去找他,快別哭了啊,讓人笑話。”
安子善沒有抬頭,腦袋輕輕的動了一下,哽咽道:“娘,我沒事,就是想你了,想爸了。”
“哦……沒事就好,你這臭小子,嚇我一跳,都是大孩子了,還想家,快擦擦眼淚,到屋裡歇著,我給你做好吃的,你們兄弟倆最愛吃的韭菜肉餃子。”
張母深深的舒了一口氣,驚慌的神色一掃而空,眼角再次綻放了笑容,孩子想她,依賴她,也讓她感受到了滿滿的幸福。
她就擔心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吃虧了,受委屈了,這對她來說比天塌了還難受,還可怕,還痛苦,只要孩子都好,她無懼無畏。
孩子是她的天,是她在這困苦的生活中蹣跚前行的動力和希望,是她與這天地抗爭不屈的力量,是她在漆黑的夜幕前行中永遠亮起的燭光。
這是孩子對於母親的意義,這同樣是母親對於孩子的意義,猶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