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影子……”她眼瞳睜大,聲音顫抖,似是真的被嚇到,然後狀似不經意間回頭的同時,手臂以違反常理的角度,如鬼魅般探出!
卻堪堪停在了凝辛夷鼻尖前三寸。
妖風搖曳,凝辛夷點著那滴落地的血,將什麼東西從地面宛如扒皮般提了起來。
她手中虛無,肉眼難見,空氣卻分明是扭曲的。燭火亂晃,風也飄搖,紫葵凝固在了折身襲擊凝辛夷的角度,彷彿一座人肉雕像。
這一切的光怪陸離中,只有凝辛夷的那一雙極黑的眼瞳依然鎮定清明。
“紫葵。”她向前傾身,盯著紫葵的眼睛:“是息夫人想要我的命嗎?”
紫葵雙眼失神,仿若離魂木偶,慢慢搖頭:“夫人聞三小姐自願替嫁,欣喜不已,未曾安排此事。”
洞淵之瞳下,絕無虛言。
凝辛夷輕輕挑眉,收了瞳術,重新看向手中。
“虛芥影魅。”蔓延開來的血色勾勒出了一層扭曲的輪廓,她冷笑一聲:“高平司空家的手伸得這麼長嗎?”
那是一團扭曲蠕動的靈體,不辨五官,滿身煞氣,在被提起來的這一剎,蜷縮起來的靈體儼然像是一層焦黑人皮,看起來詭譎狡詐又令人作嘔。
頭上的金釵沉甸甸地壓著,凝辛夷抬手再拔下來一隻,壓在掌心,蜷指一握。
那道人皮般的影子上浮凸出了一道金色的密紋,密紋一寸寸沒入影子之中,竟硬是將那抹扭曲的影子卡出了大抵是頭顱的一片陰影。
它被迫抬起了頭,眼睛是一片茫然的白,沒有鼻子,空餘一張長了舌頭的嘴。
司空家的虛芥影魅,行走於所有不見光的陰暗之中,以眼瞳記錄看到的一切,挖出眼珠便可見到它見過的所有場景,又以唇舌用以傳話。
它沒有形體,在吸食三清神髓之前,沒有自己的思想,一旦被從影子中發現,便會操縱被附身之人發動一擊,一擊不成,即刻消融。
若非凝辛夷手腕上的那串鈴鐺和此刻卡在它脖頸上的金色密紋,它本該早已煙消雲散。
凝辛夷沒有挖它的眼珠。
影魅有主人,她一旦取下眼珠,便會被它的主人感知。
龍溪凝氏的三小姐,三清斷絕,凡體之人,又怎麼可能驅使三千婆娑鈴,以婆娑密紋困住影魅呢。
但這不代表這具影魅沒用。
凝辛夷食指捻住中指,比出一道咒印,碾在婆娑密紋上,輕叱一聲:“開。”
片刻。
便見那影魅在劇烈的掙扎後,倏而裂開一道血紅猙獰的縫隙,露出一條細長僵直如蛇般的舌頭,再吐出了一句聲調古怪的人言。
“白骨生花……嘻嘻嘻,你看到黑樹裡的白骨了嗎?”
下一瞬,便是婆娑密紋都沒能困住影魅,它瞬息消融一地,了無痕跡。
燭火投落下的影子恢復原本的模樣,夜色靜謐如水,彷彿此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凝辛夷撫上手腕間重歸暗淡的紅繩鈴鐺,神色不定。
婆娑密紋能困住的,是活著的妖祟靈體。
但完成了原本的任務,本就要消融的影魅靈體碎裂,死氣飄散,婆娑密紋自然無用。
換句話說,這隻沒入了自己馬車,附身於紫葵身上的影魅,原本的任務,就是為了傳出方才那句話。
什麼白骨?什麼黑樹?
它……又是要告訴誰?
原本要路過鹿鳴山的阿姐凝玉嬈,謝家大公子,紫葵,還是另有其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