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臣看了那一人一獸為了烤麋鹿惱怒對峙,忽道:“這麋鹿還沒烤完,味道也不到火候,你們爭什麼爭?”
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連那少年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那對峙的一人一獸卻起了反應,饕餮四隻眼睛瞪著山本明月,山本明月還以兩隻眼睛圓睜,兩隻異獸六隻眼睛瞪的一個比一個大,片刻之後,山本明月對著饕餮叫了幾聲,露出牙齒,隨即向後跑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將臣身旁,眼睛直盯著烤麋鹿。
饕餮四隻眼珠隨著山本明月動作而晃動,當山本明月坐下之後,這隻惡獸“吼啊吼啊”叫了兩聲,竟然不可思議地也慢慢走到火焰的另一頭,後腿收起,前腿輕擺,居然也在火焰前邊趴了下來,只是嘴裡的口水,仍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看著可怖之餘,卻還有幾分好笑。
那少年看著饕餮坐下,慢慢走了過來,也不在乎地上骯髒,就在饕餮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將臣,微微一笑,道:“閣下是哪位高人,想不到竟然有這般手段,讓饕餮都可以暫時壓下兇性?”
將臣也不看他,坐了下來,目光輕飄飄又回到火焰之中,道:“你我深山偶遇,何必知道姓名,區區一隻烤麋鹿,果腹而已。”
少年望著將臣看了一會,忽地大笑,笑聲嘹亮,驚起遠處夜鳥無數。
“說的好,說的好。”他輕輕擊腿,面有意外讚賞之色,道:“好一個不過果腹而已。說起來天下芸芸眾生,終日忙來忙去,豈不也只是為了果腹而已。如此說來,你說所謂之”人“,豈不是也和我這饕餮惡獸一般,並無分別了麼?”
將臣將烤麋鹿輕輕翻轉,麋鹿肉上的香油味道登時濃郁了起來,勾引得對面的饕餮一陣躁動,但不知是為了品嚐美味還是什麼,這隻除了兇猛之外還以貪食著稱的異獸竟然忍了下去,而同時山本明月狠狠瞪了牠一眼。
火焰靜靜燃燒,倒映在將臣的臉上,他緩緩道:“人還有不同。”
少年道:“什麼?”
將臣道:“愛恨情仇,人有感覺。”
少年大笑,道:“豈不知眾獸亦有感覺,你殺了這隻麋鹿,當知麋鹿痛苦畏懼,如我殺你,你亦如麋鹿。眾生本是平等,何來人獸之分?”
將臣抬眼,看著少年,道:“有分別處。”
少年目光凌厲,道:“何分別處?”
將臣道:“我平生有大憾事,日夜鏤刻於心,生不如死,卻又不能不生。生則尚有期望,死則為背情怯弱之人。此等情仇,麋鹿如何能有?”
少年一怔,眼中凌厲之色漸漸消退,隨即臉上出現的是異樣的神色。
四下無聲,只有火堆中不時發出樹枝爆裂的聲音。那個奇異少年與將臣都沒有再說話,火焰伸縮不定,在他們之間燃燒著。
烤麋鹿表面的色澤漸漸變成了金色,濃郁的香氣中同時冒出一股微微的焦味,這時整隻烤麋鹿的表面都被透明的一層淡淡油滴所覆蓋,將臣最後將烤麋鹿轉動了幾下,道:“可以了,你們吃吧!”
話音剛落,山本明月與饕餮同時撲了上去,山本明月一伸手搶先抓到了烤麋鹿的一隻後腿,本來正烤得火燙的麋鹿皮在它手中似乎根本沒有感覺似的。只是那饕餮卻更是厲害,也不動作手腳利爪,直接張開血盆大口,不顧這麋鹿肉尚在火焰之上,直接把腦袋伸了進去,一口咬下。
饕餮這一張口,原本就極大的嘴巴愈發大的嚇人,偌大一隻烤麋鹿,竟被這隻怪獸整口咬住,只留下一隻後腿被山本明月抓住留在外面。
山本明月大怒,臉上露出憤怒表情,手上抓著麋鹿腿不放,同時跳腳大叫,饕餮惡獸卻不管這麼許多,那滿口鋒利的牙齒“嘎崩”一咬,登時如摧枯拉朽一般將美味的麋鹿肉咬成兩段,山本明月猝不及防,一時太過用力向後倒去,在地下滾了兩圈,站起來的時候手上只抓著一隻麋鹿腿了。
至於那隻美味烤麋鹿的絕大部分,此刻被饕餮咬在口中,放聲大嚼,殘留的麋鹿骨看來也是直接被它咬碎吞到腹中,吃的如風捲殘雲、橫掃千軍,尤其是臉上四隻眼睛,被鼓鼓的大口擠到臉的兩邊去了,竟然還是四眼大放光芒,顯然吃得非常過癮。
“你這隻死怪獸就給我留下這麼點……”山本明月眼見原本屬於自己的美味竟被這惡獸搶了大半,如何不怒,但叫了幾聲之後,猛的低頭也是大啃起來,它吃的也極快,不過一會一隻麋鹿腿就吃了大半。
“吼啊……”饕餮低沉的吼聲又一次響了起來,緩緩轉過頭向山本明月看去,那麼大的一隻烤麋鹿,只這一會工夫就被它吃得乾乾淨淨,直接吞了下去,連骨頭都不剩。而且很明顯的,饕餮意猶未盡,四眼放光,直盯著山本明月手中最後的肉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