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安靜又嘈雜的世界,這是個遼闊卻又狹小的世界,這是個無拘無束卻又難以逃離的世界。這是唐少夢裡的世界。
說它安靜,是因為視線所及空空如也,說它嘈雜是因為這裡意念繁多,又多而不亂。就像很多人在唐少的耳邊呢喃,唐少卻能字字清楚,事事明瞭。
說這裡遼闊,是因為它大得讓人找不到邊際,說它狹小是因為唐少在這個世界中無處不在,知曉它的前世今生,也能感知它的微末變化。
說它無拘無束是因為在這裡可以肆意騰挪,天南地北任意遨遊,說它難以逃離也正是因為它給足了自由,所以再難找到不自由之處。
在這個世界裡,時間也成了可長可短、可大可小、可圓可方甚至可以含在嘴裡可以握在手裡的存在。所以夢中的唐少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可能呆了億萬年,也可能只是須臾之間。
然而,這一切的不確定都在那顆芝麻大的小黑點出現在自己的身體上時結束了。黑點出現時只有芝麻大小,直到它再次消失也沒變的更大。然後就是透過這麼個小東西他來到了這個頭上蓋著天,腳下鋪著地,抬眼就能看見地平線,中間像個牢籠的世界。他想跳出這天,他想蹬穿這地,他想飛躍遠方的地平線,可是他發現自己又多了“身體”這個累贅,他弱得連翻身都做不到,甚至思維都在慢慢停滯。他想表達自己的憤怒,於是呲出了獠牙。可稚嫩的身體卻只能發出一聲“哇哇”的哭泣,只換來一些承載著愉悅訊號的波動。
“任先生,我們成功了?”這個聲音唐少有些熟悉,不過因為是在夢中所以沒能及時想到。
“你確定?好像就是個普通的娃娃。”另外一個深沉的聲音問道,聲音很陌生。
“呵呵,他可不普通。”一隻溫柔的手搭在小娃娃的額頭,她的手掌傳來一股暖意:“好好養大,他會讓你見識他的不同尋常的。錢啟封,他就拜託你了。”
“好的,阮先生!”又是一個新的聲音出現。
隨著視線漸漸清晰,唐少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鄭芊雪有些憔悴的臉。然後那張臉就像定格在了自己眼前。他就那麼看著它從蒼白變得紅潤,又從紅潤變得蒼白,由蒼白開始扭曲,從扭曲化為猙獰……
唐少“啊”得一聲大叫從夢中醒來,卻又因為起身太快直接撞上一個硬物被彈回了枕頭裡。
道真一聲慘叫,抱著自己的腦袋蹲在了地上。
唐少也是一聲慘叫,腦袋卻是暈乎乎的,半天沒分清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在夢外。
疼痛消失之後,唐少又在床上挺屍十幾分鍾才深吸了一口氣,心有餘悸一聲嘆息:“我擦!!”
道真一聲哎呦,愁眉苦臉道:“老弟,你可醒了!可嚇死哥哥了。”
唐少看著眼前的光頭晃來晃去的,有點兒不知所措:“你誰呀?”
光頭一愣,然後從地上摸索起假髮又扣在了腦袋上:“無量天尊,咱們有幸在小園相遇,說明是自己人呀。”老道晃著一頭凌亂的假髮,說話還擠眉弄眼的。
唐少也不客氣,更懶得跟他眉來眼去,不屑問道:“你是在暗示什麼嗎?”
老道支吾半天終究還是啥也沒說。
“他是不是有病?”唐少問唐柔。
“沒有生理性疾病,但有很多種精神類疾病。”
唐少恍然。既然是精神病人應該關愛一下:“老爺子,您看那兒有道門。可以出去的……門。”
老道卻是一副吃定唐少的樣子,突然變了臉,一屁股坐在唐少的床上:“哼,我是你們錢家老爺請來的,連錢家人都不敢趕我出門,你個挖大糞的還想不想幹了。”
唐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免有些心虛:“既然是錢家人請您來的,那您倒是去找錢家人啊。您跟我這麼個下人過不去算怎麼回事啊?”
老道卻是無動於衷,直接從坐姿改成了挺屍。唐少差點兒被老道擠下床去,只能站了起來。
“臭老道,別得寸進尺。我們錢老爺是把你請進來了,但他要知道自己請的是個騙子不知道會不會再把你扔出去。”
老道的眼珠轉了轉,嘴一撇:“他敢。你家那東西要不是老夫跟他糾纏了這麼久,還不知要禍害多少人呢。錢老爺要是想留下個唸完經打和尚的名聲儘管來。”
“嘿!我這暴脾氣!我們對門可住著個狠角色,你信不信……”
“他睡著了。”唐柔的聲音出現在唐少的大腦。
想來也是,自己這邊吵吵嚷嚷半天居然都沒驚動那個耳聰目明的傢伙,原因肯定是被唐柔動了手腳吧。
唐少心生一計,可看看眼前已經年近花甲還遍體鱗傷的中老年人,先催眠再扔出的爛招又實在不忍給他用。於是唐少便打算先打聽出他的住所,然後再讓唐柔用些手段神不知鬼不覺把他給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