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琴在整個爭吵中看似非常公平。
她說的話那相當有技巧。
“爺爺,我姑奶奶年紀也大了,跟著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我表弟妹也懷孩子了,你們不知道吧?這才三個月不到,正是危險的時候,不能氣著,不能累著。”
“爸、哥,誰教你們說話這麼粗魯的?我爺爺我公公他們都是文化人,你們拿了糧食快點離開,彆氣著我爺爺和我姑奶奶了。”
“向羽,我爸和我哥就是那種狗脾氣,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誰叫他們沒文化呢!他們除了吃什麼也不會,給他們糧食趕緊把他們打發走吧,彆氣著咱們姑奶奶和弟妹了,好不好?”
“奶奶,媽,你們都是讀書人,明事理,這種大老粗,別和他們置氣,我叫他們立馬帶糧食走,好不好?回頭姑奶奶他們走了,我去罵他們。”
……
周玉溪此時簡直恨不得鑽到地洞去。
在妹妹和外甥媳婦和甥孫跟前,拼命掩飾的窘迫和傷口,人前強撐、所剩無幾的尊嚴,被當眾無情撕開,踩得粉碎。
可他卻無力反駁和反抗。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遇見的不是兵,是無賴,關鍵是他還揹著沉重的枷鎖,不給他說話的權利。
對方不把他們放眼裡,十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為了保住全族性命,一直苟活。
周玉溪對周安洲說:“叫玉澤他們各房,趕緊搬,直接搬回自己家。”
一直沉默的周向羽,忽然大喊一聲:“劉秀琴,你叫他們立即住手,如果再不住手,咱們離婚!”
一句“離婚”,全場安靜下來。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劉秀琴,她一直笑嘻嘻的臉拉下來,兇悍地說:“周向羽,你說什麼?離婚?你翅膀硬了?我嫁給你,你傢什麼身份你不清楚?我家貧農,你不清楚?”
她又把周子嬰扯過來:“我還給你生了兒子,只不過要吃你幾粒大米,你就要和我離婚?”
大罵周向羽良心被狗吃了。
劉父一步躥到周向羽跟前,吼道:“你踏馬的再說一遍,你要幹什麼?”
“我要和劉秀琴離婚,離婚,離婚,離婚!你聽清楚了?”周向羽憤怒地說。
轉身,給周玉溪撲通跪下,說道:“爺爺,對不起,我實在受不了了,我不想和她過了,對不起,爺爺,對不起……”
劉父又竄到周安洲跟前,威脅道:“周安洲,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要離婚?如果今天你們決定離婚,明天,周向羽就是跪死在我家門,也別想把秀琴接回來。”
周安洲氣得跺腳,怒道:“離!我也主張離,這十幾年過得什麼日子?離!”
“踏馬的,你們還想離婚,把我妹妹睡了十六年,說離婚就離婚,良心給狗吃了!”幾個搶糧食的劉家哥哥,一看他們真的要離婚,都跳下車,要打周安洲和周向羽。
周玉溪捂住胸口,問道:“小羽,你可想好了?”
周向羽破釜沉舟地說:“想好了,我要離婚。”
“想過子嬰怎麼辦?”
“子嬰要跟我或者劉秀琴,我都尊重他的選擇。”
一說到周子嬰,劉秀琴立即把周子嬰拉過來,對著周向羽大罵:“你個狗孃養的,兒子都這麼大了,你說和我離婚!你是不是人?你個畜生!——子嬰,你說,你爹他是不是畜生?人能幹出來這種事?”
劉父和幾個舅舅都來拉扯周子嬰,叫他表態,要挾周家。
周子嬰被他們扯著,從開始的手足無措,到面色蒼白,又到此時的面紅耳赤。
他掙扎著想脫開他們的手,大聲說:“我爸爸不是畜生,你們憑什麼罵我爸爸?”
“你,你個鱉孫,老子白疼你了。”劉父一個耳光打來,把周子嬰打得摔在地上,鼻血登時流出來。
周子嬰擦了一手血,帶著哭腔喊道:“我恨劉家人,你們都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