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廣東鄉軍計程車氣真是很高啊!
王忠孝看著底下一群已經被點燃了怒火的廣東鄉兵,心裡已經很有把握了。
這尚可喜真是廣東老百姓的公敵啊!只說要砍死他,下面的廣東鄉兵就已經嗷嗷叫著要上戰場了.連格賞都不問!
現在距離尚可喜在廣東強推的沿海遷界過去還沒多少年,那些因為尚可喜的暴行而家破人亡的廣東鄉兵可還沒忘記那血海深仇呢!
有人能帶著他們去殺尚可喜,就是他們的恩人,還要什麼獎勵?還是早點出發,早一點把尚可喜那個老東西抓起來凌遲處死吧!
看到大家計程車氣高得都快爆炸了,王忠孝也不廢話搞動員了,大喝一聲道:“出發!”
下達了出兵的命令之後,他就帶著一群充當參謀的精武學堂老師和親兵護衛,一起步行下了望廈山寨,然後在山腳下翻身上馬,帶著底下的六千鄉兵,一隊隊一列列,浩浩蕩蕩往拱北城而去。
走了一會兒,王忠孝覺得氣氛還有點不夠,乾脆張開喉嚨開始唱廣東鄉軍的軍歌《大同歌》了。
“起來,飢寒交迫的賤民!起來,全天下受苦的百姓!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大同真理拼死一戰.”
他最開始拿出來的是一個文言文版的《大同歌》歌詞,唱著總歸有點拗口,所以就又改了一下,改得更加“大同”了!
他這一帶頭,六千廣東鄉兵也開始跟著唱了起來。先是緊跟著他的參謀和親兵,然後才是組成了行軍縱隊的步兵隊、騎兵隊、炮兵隊、工兵隊、輜重隊。
高亢激昂的歌聲很快響徹澳門商市北部,驚動了商市當中正在忙活著各自營生的人們,所有人一時間都是一怔,一臉驚訝地回頭望向了歌聲傳來的地方
大同的歌聲,終於漸漸遠去了!
躲在濠江內港邊上一座剛剛建成了房屋,還沒有完成裝修的旅店裡頭的黃林生黃四老爺,這才長出了口氣兒。
這位黃林生黃四老爺是新會縣鵝塘都黃家村人士就是那位本來應該在家鄉結廬守孝,但是卻不知道溜去哪裡的黃萬霖黃老爺的兒子,同時也是那個投錯降的澧州知州黃植生的兄長。
他雖然人稱“黃四爺”,但實際上卻是家裡的長子,“四爺”是宗族裡面的排名。身為“賊翰林”的長子,黃四爺當然也是從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的考試家。不過他沒有他弟弟黃植生那麼厲害,卡在了會試大比上——他弟弟是倒是第一進士,而他卻是“名落老弟”,連倒數第一都考不上。
雖然清朝還有舉人揀選當官的路子,但是他一個廣東舉人想要“揀”到一個官,而且還不虧本,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一個虧本官對黃家來說沒什麼意義.黃家已經有黃萬霖、黃植生兩個不大不小的官了。如果他倆都護不住鵝塘黃家的產業,多他一個“虧本芝麻官”也是白給。
譬如現在這情況,遇上了王輔臣、王忠孝這兩個要反不反的反賊,用兩廣總督的權威和兩萬強兵的軍威,硬奪了他家的土地,還把他的幾個弟弟、兒子、女兒、侄子、侄女都給一股腦抓了押去了不知道什麼地方?搞不好都已經害死了!
而他當時並不在家鄉,而是在廣州跟著平南王的二公子尚之孝混呢!他雖然絕了透過揀選“揀”一個官的念頭,但還是想當官的,而且還給他找到了個門路——勾搭上尚可喜的“六大公子”(有鑲藍旗佐領的公子)中的一個。勾搭上他們,就能透過他們的門路,花點錢辦一個鑲藍旗的包衣奴才。
身為漢人,黃林生黃舉人想要“揀”一個官是很虧的。但他如果成為了包衣奴才,那可就“在旗”了。旗下的舉人可不多,想“揀”個官還不是易如反掌?
況且,旗人舉人揀選入仕的前途,可比漢人進士還要好!
所以,他就走了尚可喜的大軍師金光的路子,混到了尚之孝身邊,當了個師爺。而這也讓他躲過了“香島之劫”,沒有被抓去香島伺候吳三畏,而且這一回還得到了一個“跳進奴門”的機會——混進澳門商市當內應!
這個計策是他的恩師金光金大軍師想出來的,根據金光的計劃,尚家取三縣收濠澳的方案是水陸並進外加內應起事!
其中的陸路當然就是尚之孝、李爛率領的一萬餘人.他們說是要偷襲,但大機率會被發現,所以金光實際上安排給尚之孝、李爛的任務是有上限、下限的。
上限當然是一路推到濠澳半島的北大門拱北城寨,然後配合陳世凱的水軍和提前埋伏進去的內應奪取濠澳!
下限則是攻打香山縣城,並且吸引濠澳的王家兵馬北上支援,為內應和水軍聯手奪取濠澳創造條件。
不過金光也沒有指望一個黃四爺就能把澳門商市給搞亂了,黃四爺的主要任務就是兩個,一是帶路,他給尚之孝當走狗的時候去過好幾次濠澳替主子做買賣。所以他可以比較容易地將尚之孝派出的死士領入魚龍混雜的澳門商市。
二是搖旗吶喊,黃林生是新會豪門。在新遷入的澳門商市的新會、新寧和香山士紳中,頗有點熟人,一旦澳門商市當中混亂起來,他就可以發動一批新會老鄉一起造反造反賊王忠孝的反!
而金光金大軍師派進澳門商市的真正王牌,則是一位.鰲拜!當然是假的鰲拜!
那個“真鰲拜”不是就在澳門隔壁的新安縣深圳村嗎?就隔著個伶仃洋,趁著王家大軍外出,潛入澳門大鬧上一場也正常吧?
如果鰲拜在澳門商市中起事,那王忠孝留下的少量守軍還不得軍心大亂?
只要他們一亂,從水路過來的陳世凱就有機會在澳門商市的東南方向上登陸了!
現在留守澳門的鄉兵主力都開走了,看來“假鰲拜大鬧澳門城”的計策十有八九要成了.想到這裡,黃林生就撩起袍子上了二樓。這幢新建的樓房的二樓裡面沒有什麼傢俱,所有的窗戶都緊緊閉著。二樓的一個大間裡面滿滿當當的都是人,或蹲或坐,每個人都神色緊張,都穿著圓領袍,頭上抱著紅布或是戴著紅色風帽。幾乎沒有人在交談,只是心神不定地坐在那裡。
屋子裡面不怎麼透風,加上澳門這裡的天氣又熱,今兒又是大太陽曬著,讓屋子裡面熱得跟個蒸籠似的,每個人都滿頭滿臉的都是汗。
一個四五十歲的大鬍子壯漢看著就是最怕熱的,坐在那裡,正用力扇著扇子。
黃林生快步走到了那個大鬍子跟前,彎腰行了一禮:“王協臺,望廈山的廣東鄉軍應該已經走了!”
被黃林生稱為王協臺的大鬍子名叫王國棟,是尚可喜麾下的一個副將,因為長得威猛,原本有個“小鰲拜”的綽號不過現在已經沒人這麼叫了。
但他這回卻要扮演一次鰲拜!
“好!”這個“假鰲拜”咧開嘴一笑,“咱們再等兩天.等那些廣東鄉兵走遠了,就該鰲拜在澳門大鬧一場了!嘿嘿,那個王大頭的心也真是大,鰲拜就在他家門口住著,他居然還敢帶兵去打祖澤清!”
黃林生一笑:“姓王的兩父子現在早就急昏頭了他們本來只是鰲拜的死對頭,和平西王的關係還行,可是皇上卻讓王忠孝、王吉貞兩兄弟手上沾了吳世霖的血!這下他們投不了平西王,就只能拼命做大,而搞均田、建鄉軍就是為了做大為此得罪天下士紳也不顧了!而出兵打祖澤清,也是為了儘快搶點地盤好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