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蕭有些牙疼。
國師傅衍之油鹽不進,心情好了賞你一句批卦,心情不好見誰罵誰。他楚雲蕭能在朝臣中留下個直爽剛毅的名聲,在國師面前卻微妙地不敢‘直爽’。
大抵是被整怕了。
可他偃旗息鼓,傅衍之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你倒是一點楚家明哲保身的本領都沒學到,把趙家的蠅營狗苟自欺欺人學了個八分。”
傅衍之:“你以為自己親自出馬,就能遮掩趙家打點上下,將潦水堤岸修得比紙還薄的事實?怪天氣,確實該怪天氣。”
怪這大錦命數將盡,什麼妖妖鬼鬼都出手推一把。
楚雲蕭敢怒不敢言。
傅衍之:“你若是聰明,就應該好好呆在長安,和趙家劃清界限,而不是幫著出主意陷害楚雲凌——當然,楚雲凌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最後,欽差殿下可能不清楚,上河決堤是謠傳,實際決堤的是潦水。”
楚雲蕭面色微白,只關注到了前面一句:“國師在說什麼?本王聽不懂。太子殿下乃我親弟,我為何要陷害他?無憑無據可不要汙衊我。”
傅衍之微妙地睨他一眼:“確實,武王畢竟欠缺些聰明才智,也是時候去青嵐淋淋雨清醒些了。”
楚雲蕭:這人說話真是詩情畫意,到底是怎麼討得父皇歡心的?
他不理解,但知道該怎麼做。楚雲蕭選擇了離開自己豪華的、精美到每一根流蘇的馬車,將之讓給了不知為何輕車簡行就是要和他擠一輛馬車的國師。
接下來的一路楚雲蕭都沒有湊上去討不痛快。
身為調查上河決堤的欽差,一行人沒多停留,只在某些被雨水泡壞了的驛站停歇幾日,很快趕到了青嵐縣。
青嵐縣地處豫章以南,更北一些便是幾乎相連的兩個大湖泊。
在上河水位升高、雨水不停的情況下,潦水水量突增,暴雨不停歇的那三日便淹了青嵐。
本以為只是今年暴雨多了,災民們哭聲震天卻也不知道該怨恨誰。
只是世上就是那麼多巧合,有不死心要去決堤處翻找家人屍體的,見到了被沖刷下來的堤岸材料。
又那麼恰巧,他家中作為民夫修建過別處的堤岸。
發現能找到的堤岸殘骸還不如一介平民的夯土房結實,失去親人的那人崩潰了。
是天災尚無法接受家人離世的事實,更遑論發現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呢?
更巧的是,他是個捨得一身剮的人。
事情終於在他死前鬧大,快馬加鞭傳到了長安,撞到了穆維這個純臣手中。
豫章一帶,趙家派系根深蒂固,因而在同樣等著欽差為他們做主的百姓眼中,那一隊車馬便是最後的希望。
長安來的欽差,一定不會害怕縣令的吧?
楚雲蕭從馬車上下來,鬆了鬆筋骨,肩膀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見百姓圍在馬車不遠處,眼神熱切地看向他,心中得意,一時忘了國師的可怕,竟然下意識開口搭話。
“青嵐百姓態度倒是不錯。”
“明日倒是可以開個粥棚,讓他們也感受一下皇恩浩蕩!”
他沒等到回應,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和誰說話,僵著脖子轉頭就對上傅衍之嘲諷的狐狸眼。
傅衍之:“大殿下真是好神氣,卻不知若知曉了導致他們家破人亡的趙家便是眼前欽差的外家,又會是什麼樣不錯的態度。”
眾所周知,國師只有嘲諷時才會稱呼他們兄弟為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