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轎後一直往城西夫子巷走。
趙清淼要去找的那個紙坊老闆本是徽州人,家道中落搬遷洛陽才開始重操舊業,做的紙張薄而不脆,細膩平滑,生意雖小卻好在從不亂開價,比之洛陽一帶見人開價的紙坊實誠的多。他給一般客人賣的紙都是生宣所制,除非達官貴人要,才給加了礬水的熟宣紙質。
過拱橋,流水潺潺。這時辰正是街市熱鬧的當口。因為入秋後冷的快,多得是小婦人簇擁著擠在那布匹和繡鞋的鋪子裡,咯咯咯的笑得面頰緋紅。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轎子在一處白牆灰瓦的民宅前停住。
趙清淼從轎內走下來,常喜伶俐勁,先去扣那漆面門環。
敲了三下,才聽著隔牆有人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門口。
門開了,“誰呀?”一個袖子挽起到了胳膊肘,長衫扎進褲腰裡的中年人,粗眉小眼,額角全是汗,不耐煩的朝常喜打量。
趙清淼趕緊上了臺階,喚一聲:“陳老闆,生意興隆。”
那陳老闆一看是熟人,立馬露了和善。“趙二小姐,貴客啊。”
他側過身揚手一引,就讓趙清淼等人進了宅子。
等趙清淼說完來意,陳老闆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你來的巧了,我日前剛做好一批宣紙。”
說完,爽快的領著她們去了庫房,抽一張紙樣給她先驗驗貨。
趙清淼拿著宣紙攤平了放在書案上,手感撫上去絲紋已算細膩,厚薄均勻稍有阻力。輕輕一抖,綿軟不脆。
她心裡頭十分滿意,面上卻不露,還是淡淡一笑道:“陳老闆,明人不說暗話,你可要開個實價。”
“行啦,按老規矩。再送你十張澄心堂的紙,既是熟客,也夠意思了吧?”
陳老闆也不拖拖拉拉,爽快的回應。
沈霄聽得這話倒是有些意外:這人做生意真是大方,上京多少官家子弟用的就是澄心堂的紙,不可謂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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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淼在談生意的時候,趙晏久還在學院監堂。
離秋試開考又少了一日,監察案大人都來了永城,今年的考場必定更加戒嚴。學子們廢寢忘食,就是當個院事也不敢鬆懈下來。
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趙晏久是深有體會,所以更加不想自己遇到的挫折,在別人頭上重來一遍。
一堂課結束,趙晏久移步到書房,常歡後腳跟著敲門進來。
“公子。”他近到跟前了卻欲言又止,厚厚的嘴唇張張合合,看的趙晏久眉梢一挑,很是不爽。
“有話就放。”
“方才風月樓的一個丫鬟找上門傳話,說是——說是今早亦歌姑娘跟老鴇攤牌了。好大手筆的花了五百兩給自己贖身,之後就離開了樓裡。這時辰,人正去了碼頭準備登船,看來是打算離開永城。”
常歡一五一十的說完,垂下眼覷看趙晏久,心道你看著辦吧。
趙晏久手指捻著書冊一角:怎麼聽這話的語氣彆扭。
誠然,他有種如釋重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