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認真勁兒,楊蘇不禁好笑。淺淺地揚起了唇角,他輕聲問道:“娃娃,你是……什麼?”
“二十一、二十二……什麼是什麼?……二十三、二十四……”小傢伙連頭也不抬。
“呃……”總不好直接問“你是什麼妖怪”吧。楊蘇支支吾吾地想了片刻,換了一個問法:“那你叫什麼名字?”
“小狐狸……三十二、三十三……”
楊蘇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可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就算是狐妖,也該是有名有姓的,哪裡有名字就叫“小狐狸”的?
“娃娃,沒有人給你起名字麼?”
小傢伙歪了腦袋,以那雙翡翠一般的眼眸望著他:“名字是要起的麼?可是大家看到我,就只叫我‘小狐狸’啊。”
莫名地有點心疼。楊蘇剛想伸手去揉揉小傢伙的腦袋,又想到自己剝豆子難免沾上了泥,只有將手硬生生地轉了方向:“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
小鬼仍是不明白:“為什麼要起新名字?”
楊蘇用力地將手在褲子上擦了擦,這才伸手去拍小傢伙的腦袋:“有了名字,你就和別的小狐狸不一樣了。”
“那我要名字!”小傢伙興奮地蹦躂起來,連帶著連尾巴都開始搖晃。
“那就……”楊蘇沉思片刻,“呃……白毛?白玉?呃,好像俗氣了些……啊,就‘白璧’好了!白璧無瑕!”
小傢伙仰起脖子望他:“白璧是什麼?可以吃的麼?”
楊蘇一把抱起小鬼,讓他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白璧是一種美玉,就跟你的尾巴一樣,雪白乾淨的,是非常非常難得的寶物。”
“那我也是寶物了?”小傢伙以短短的小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嗯!”楊蘇重重地點了點頭。
開心地從他的膝蓋上蹦下來,白璧在院子裡蹦了兩圈,蹦完了又是一個“泰山壓頂”,一跳撲上楊蘇的脖子:“那我也要給你起名字!”
“啊?”楊蘇愣了愣,“可是我已經有名字了啊。”
白璧緊緊摟著他的肩膀不鬆手:“可是那是別人喊的啊。我也要個不一樣的!”
楊蘇一時無言,不知是該贊娃娃聰明到舉一反三的好,還是笑他不明道理的好。然而,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輕輕說了一個字:“好。”
雖然發出了“我也要給你起名字”這樣的豪言壯語,但是小傢伙畢竟還是小傢伙,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什麼好詞,倒是“大石頭”一類的詞讓楊蘇頭疼萬分。最後,忍無可忍的他,只有苦笑著提出建議:“如果你不介意,那就喊我一聲‘大哥’吧。”
“可是,那不是名字啊。”
看來,小鬼還挺不好糊弄。
楊蘇笑了笑:“對,不是名字。不過你若願意,我是你的大哥,你便是我的小弟。這世間再無他人,獨一無二。”
白璧畢竟是小孩子心性,一聽獨一無二便舉雙手雙腳贊同,直把尾巴搖得“吧嗒、吧嗒”地響。可樂完了,他又忽然垮下臉來:“啊!都怪大哥!我忘了數豆子了!”
鬱悶的小狐妖,張大了嘴巴露出兩顆小虎牙,“啊嗚”一口衝著楊蘇的手臂啃下去——架勢雖狠,下嘴卻是極輕。
楊蘇任由小傢伙在身邊打打鬧鬧,掄起爪子拽他的褲腳,他也不制止,只是忙著手裡的豆子。
銀白的月光映上小狐狸的白尾巴,也映上楊蘇的黑眸子,水亮水亮的,滿是笑意。
八
自從多了白璧這個親人,似乎連日子也不那麼難熬了。每天洗碗做事的時候,小白璧總愛跟著楊蘇身後轉。楊蘇怕小傢伙被東家看見拉了做活,又怕小傢伙得意忘形露了尾巴,所以早與白璧拉鉤蓋印約法三章:不許在有別人在的時候出現。
勾也拉了印也蓋了,可小狐狸卻是個食言而肥的,只要趁著楊蘇不注意,就偷偷留出來搭手幫忙。楊蘇黑了臉,氣白璧不聽話,可又因小傢伙要幫忙做事而感動得要命,到最後只能揉著小傢伙的頭髮,嘆一口氣:“噯,你啊……”
似乎是瞅準了楊蘇打又捨不得打、罵也捨不得罵,到最後只能唸叨兩句,小傢伙也越發肆無忌憚起來,後來甚至跟著楊蘇去河邊洗碗。看他將白嫩嫩的小手伸到冰涼的河水裡,楊蘇心疼要要命,旁邊的板凳是羨慕得要命,連聲直叫喚:“這弟弟好,我也要撿一個!”
白璧聽了就衝那人做鬼臉,以軟軟的童音回嘴:“白璧才不是撿的!你要我還不跟你呢,我只做大哥的弟弟!”
楊蘇聽了心裡暖和和的。他偷偷地攢下了好幾頓的饅頭,拿去跟乞丐換銅板——東家從來不會給他現錢,外面鋪子也絕對不會收他攢下來的饅頭,倒是沿街乞討的乞丐還能與他換換。只不過外面賣一文錢一個的饅頭,這麼一換,便成了五個饅頭換一文錢了。
攢了十來天,好容易存到三文,楊蘇鑽到裁縫鋪子裡和老闆商量,買點裁縫做剩下來的碎布頭。沒想到這個老闆倒是個好人家,見楊蘇可憐,便將店裡用剩下的邊角料,白送給了他不少。
楊蘇千恩萬謝,謝完了還是將三個銅板偷偷擺在了桌角上。回去之後,他挑了些顏色鮮豔些的碎布頭,拼拼湊湊,做了一個花花綠綠的布包,又做了一條頭巾——他知道小傢伙平時沒事喜歡出來溜達,可是每次看見白璧出來滿大街晃悠,他就懸著一顆心:生怕小鬼興奮過頭露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