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舟垂下頭,碎髮遮擋住他泛起心疼神色的丹鳳眸,腦海裡全是傍晚時顧瀅為了護他,右臉被劍刃刺破,他想幫忙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見鮮血濺在他手背上的一幕。
而明明曾經,他也是能在顧瀅受到危險時, 第一時間作為她的守護者的存在,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甚至連站起來擋在她身前,都無法做到。
青年的話和態度都很傷人,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或許真的就被他這麼趕走了。
但顧瀅不同,她努力壓了壓鼻尖的酸意, 也倔了起來, 直接違背寧舟的意願將門關上,之後假裝不在意地開玩笑道:“那我偏還就不走了,憑什麼你讓我走我就走?我不僅不走,今晚,我還要睡在你這裡!!”
寧舟詫異抬眸,看著顧瀅那副明明已經被他氣紅了眼眶,眼裡都起了溼潤,卻仍舊還要仰頭讓眼淚溜回去的固執模樣,靜默半響後,沉聲道:
“顧瀅,你本不必如此的,我知你對我的情意,知你對我的袒護與不嫌棄,更知你想要醫治好我的決心,可這些對如今的我來說, 太過沉重,也根本無法償還,你如何讓我給你一個回應?我甚至.”
言及至此, 青年眼尾發熱了些, 右手緊攥自己的衣袖,狼狽著神色啞聲繼續道:“甚至連守護你的能力都不再有,你沒必要抱著那個能醫治好我的縹緲希望,你還年輕,容貌和實力都不差,想要再尋一個和曾經的我相同優秀的男修.”
“寧舟!!”顧瀅怒吼著聲音打斷他,葡萄水眸中壓抑好的淚液在這一刻重新充盈滿眼眶,上前幾步拽住他衣領口,深吸了一口氣哽咽道,“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什麼叫做再找一個男修?我在你這裡,原來是能夠隨便跟旁人在一起的存在麼?”
兩人自打解除婚約後,這還是顧瀅頭一次在寧舟面前落淚,也是她頭一次這麼憤怒,寧舟感受著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滾燙淚滴,張了張口,無措看著顧瀅,蒼白做起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
顧瀅仍舊很憤怒, 從她那張從來都只能看見笑顏的面上滴落下的淚滴一顆顆滾落, 被她自己艱難修築起的堅硬心牆也跟著一塊塊坍塌,泣不成聲。
“還是你以為,我真的就像外人說的那樣,一點自尊都沒有,不管怎麼被你踐踏,都能厚著臉皮再次貼上去?!”
她也只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女,又哪裡不會在意自己的名聲,可為了寧舟,別人怎麼說她,她都無所謂,她想,只要他不這麼想,她就還能再堅持下去。
但方才寧舟所說,直接給了她響亮的一耳光,讓她只覺得她是一個笑話,一個人界戲臺子上專門逗人取樂的丑角!!
她擦了擦眼淚,心寒地再次看了寧舟一眼後,轉身便想要離開這個傷心地,卻在下一刻被一隻大手緊握住手腕,聽見一聲沙啞的“抱歉”。
寧舟沒敢抬眸去看顧瀅,而是低垂著眼嗓音喑啞:“我從未這麼想過,我只是覺得,從我出事之後,你繼續選擇跟我站在一起,讓你受了太多委屈,我不想你如此,僅僅是這樣而已。”
若非是情勢逼人,他又如何捨得主動將自己的心悅之人推開?
顧瀅吸了吸鼻子,同樣也沒回頭,而是啞聲對他道:“我知曉的,所以我才會一直守著,等著,等一個或許可能有的希望,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有點累了。”
少女加大力道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聲音很輕:“鬆開吧,以後我都不會再來煩你了,我會如你所願。”
這本是寧舟一直所求,可真正到了這一日,他卻覺得心慌到不行,右手努力去拽手中的纖細手腕。
但他已並非修煉之人,力氣如何抵得過顧瀅的?她很快便抽回自己的右手,沉重著心情抬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