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柳鎮,當事人還沒有意識到災難的降臨。
柳慕和顧期並肩站在一起,在柳南生所指的小路上朝前走著,而在通往龍女廟的後山之前,他們還要在這個村子裡繞上大半遭,才能找到那條陰冷而神秘的小路。
婆娑的樹影拉得老長,在愈發狂烈的大風之中左右擺動。這個偏遠的小村落原本就帶著跟社會脫節的破舊感,之前在夜晚看不太真切的景象,在白天到來之後也都變得清晰起來,也正是因為這份清晰,柳鎮顯得更加可怕了。
顧期看著牆面上詭異的符號,心底莫名升起些許異樣感。
.......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呢?
顧期仔仔細細地回憶著在來到柳鎮的那天晚上,她都看到了什麼,又是經歷了什麼。好像也是與此刻別無二致的景象,又再夜盲症的影響之下更加晦暗和模糊了。
整個小村落都帶著與現實格格不入的怪異感,牆面上的小廣告雜亂無章,將原本就顯得骯髒的牆面貼得越發不堪入目。狹窄的小路也是同初次過來時如出一轍的飛沙揚塵,道路兩旁的野草長得很高,零星還能看到幾處人家,門口有著晾曬著的衣服。
但是哪有人間煙火氣?
這分明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卻愣是有些荒村墳地的既視感,沒來由地讓人覺得背脊有些發涼。乍一看分明哪裡都沒有問題,可是異樣感卻時刻無法消散,就像是哪裡都有問題。
在路過村口的時候,之前遇到的髮廊老闆娘慣例坐在大門口。
她依舊穿著宛如八十年代蹦迪時才會穿的服裝,緊貼著大腿的黑色緊身長裙,明顯過時的長卷發鬆趴趴地搭在了肩頭,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都鑑於自以為的嫵媚多情和旁人無法理解的矯揉造作之間,讓人欣賞不到任何的美感,只有說不出的彆扭。
見了柳慕和顧期,老闆娘很自來熟地站了起來。
“哎呀,又見面了啊,你們這是要去哪,見到村長沒有啊?”
“見到了,多虧你的仗義相助啊,美女。”柳慕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彎,好聽的話張嘴就來了,“要不是你之前給我們指路,我和我女朋友也沒辦法找到村長在哪,保不齊流落到什麼異地他鄉呢.......你瞧,我們這正趕時間,也來不及多寒暄,多餘的話不說,要是有機會再見面,我一定得請你好好喝上幾杯。”
商人大抵都會講幾句客氣話,尤其是在社交場上混得風生水起的柳慕更是相當擅長這一點,正所謂多條朋友多條路,話裡話外沒必要太過尖銳,總得給對面幾分面子。即使不為那條路考慮,也得想想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沒必要讓人家不舒坦。
就比如柳慕許下的這頓酒,任誰來聽都知道是完全沒有邊際的事情,卻偏偏惹得老闆娘眼底粹下幾分笑,徐娘半老的臉上都被哄出了些許嬌俏,臉色都好看了不少。
不過這樣的笑意不過短短一瞬,而後髮廊老闆娘隨手一理垂落的捲髮。
“我也是幫自己嘛,人世間的事瞬息萬變,誰能說得清呢?哎,那姑娘真的很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等到柳鎮的大事情過去了,一切都會好了吧。”
這番話聽起來實在有些雲裡霧裡,像是在話裡有話地講些什麼,但偏偏不想讓別人看透,或者說連她自己都尚且看不透徹,只是機械化地講述一些她原本就應該講出來的話。
可是之前老闆娘的態度是這樣的嗎?
顧期極力回憶著在她和柳慕初到柳鎮的那個晚上,髮廊老闆娘是怎樣的一種態度。好像是同樣的市儈和過時,舉手投足之間也帶著遲暮美人強行留住時間的悲哀感,可是不肯接受時間的變遷本身就會得到時間的懲罰,那種令人尷尬的格格不入感就是最好的證明。
還有她對待柳慕的態度,那是女人在有好感的男人時特有的熱情。
這些細節都沒有變,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
“人生在世,無非是一段段緣分的拼湊,緣分有深有淺,情分卻可以記在心裡。退一萬步來講,我們能在這柳鎮遇上,不也是應承了一段緣分麼?至於柳鎮的事情,我不瞭解具體情況,就不多做評價了,不過我掐指一算,吉人自有天相,旁的不說,你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還沒等顧期想出個結果,柳大少張口就來的胡謅就把她的思路打斷了,這番話理所當然地好聽,也理所當然地達到了他預期的目的,將髮廊老闆娘逗得嬌笑連連。
聊天到此告一段落,老闆娘揚起修得細長的柳葉眉,又再低低講了一句。
“那我祝你們兩個.......一路順風啊。”
“承你吉言,有機會再見了。”
柳慕懶懶散散地應了一聲,然後便擺了擺手離開了小店門口,徹底走出村子了。
出了柳鎮之後,便是更加崎嶇的一段山路。
搖擺的樹影將原本就荒蕪而偏僻的鄉間小路勾勒得相當可怕,不知是因為陰雲密佈的緣故,還是參天古木遮天蔽日,連為數不多的光線都只是透過樹影墜下來的。以至於眼下分明是白天,卻沒有多少陽氣,反而處處透著讓人極為不舒服的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