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段故事的起.點是什麼呢?
物極必反,週而復始。
掩藏著最骯髒的汙.穢的地方,往往包裹著旁人無法直視的神聖外衣。那是一座充滿著聖潔和神秘的神廟,高聳的白色廊柱挑起頂棚,水晶般璀璨的掛飾順著廟宇的房頂墜了下來,在陽光熠熠生芒。
“.......等到通天塔開啟,神女會給樓蘭帶來福祉。”
站在高臺上的華服女人手持淨瓶,低聲吟誦著晦澀的文字。她的身邊環繞著四位少女,分別跪坐在祭臺的四角,長長的裙襬鋪散在臺階上,她們手中持有素色淨瓶,瓶中放著幾枝新折的柳枝。
這在極度乾旱的沙漠之中相當難見,所以那一抹綠色便彰顯出了無盡的生命力。清澈到聖潔的水滴隨著垂落的柳枝落了下來,透明的水珠折射著陽光,細碎金光不斷蔓延著,凌空化為極為虛幻的金色符籙,又很快在燦爛到刺眼的光芒之下漸漸散下去了。
璀璨光芒不斷幻化著,金光普照之下,神廟的一磚一瓦都變得鮮活起來。
空靈的誦經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神廟外圍是無數的樓蘭民眾在虔誠祭拜,他們將全身附在地面上,毫不介意自己的掌心和額頭沾染上了骯髒的泥土,止不住地朝著神廟的方向磕著長頭,像是在等待著某些極為重要的神明出場。
等到誦經聲越發浩大,少女們也越來越近了。
她們赤.裸著雙足,手捧插著翠綠色的柳枝的白色淨瓶,腳踝上繫著精緻的金色鈴鐺,隨著風聲發出清脆好聽的迴響。她們的面容被薄紗遮蓋著,黑色的長髮順著肩膀滑落到腰間,每走一步都像是繾綣了天盡頭的流雲般動人。
而這樣的極致的美麗不會激起旁人的一絲邪念,甚至不敢大.大方方地抬起目光直視她們的美麗。
信徒們只會拿出最虔誠的心,臣服於這種無法言明的聖潔。
少女們一直走到祭臺下方,才並排跪在大祭司的面前。
這是十三位少女。
她們穿著統一的祭祀服裝,縹緲的白色紗衣一直蓋住少女們的腳面,金色珠串編織而成的面紗遮住她們的容貌,乍一看是如出一轍的出塵,唯獨排在最前頭的女孩子的打扮有著些許不同。那位女孩的面紗上用金色絲線繡著糾.纏的蓮花,頭上帶著燦金色的額心墜,一顆極為漂亮的明珠正墜在她的眉間,猶如皎皎明月,可是那光芒卻不及她風華絕代的眼眸萬分之一。
她們旁若無人地在進行祭祀,像是身處一個完全獨.立的時空。
在迴圈往復的誦經聲中,依稀可以聽到壓低的話語聲。小公主也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她玲.瓏的身型裹在華麗的白色長裙之中,大抵是年紀太小,明顯比旁人更加稚嫩一點。
“阿姊,阿姊,我們真的可以等到神女嗎?”
那位帶著金色額綴的絕美少女微微皺起了眉頭,雖然早就習慣了自家妹妹的調皮,但是她還是特意拿出了幾分耐心,壓低聲線告誡小公主。
“不得對神明不敬,阿眠。”
“阿姊,我知道了,我什麼都不說了。”
這是她們最年少無知的時候,心底純潔的信奉足以支撐很多東西。
那時候的黑聖女和小公主還沒有預示到最後的悲劇,近乎於迷信著大祭司的話,將全部的希望寄託於即將降世的神女。她們的眼中帶著無盡的希冀,那光芒璀璨而純真,一如神廟之前緩緩流淌的,燦金的陽光照射下去,猶如灑了漫天星光的河流。
小女孩的這句話太耳熟了,足以勾起許多可怕的回憶。
何漫舟清楚地確認,自己絕對不止一次地聽說過,或者說是那個蟄伏在她靈魂深處的魔鬼聽過才更加準確一點。翻湧而來的回憶變得更洶湧了,很多無法言說也無從剋制的情緒自何漫舟的心底蔓延而來,她彷彿可以聽到腦海之中不知何時傳來的嘆息聲。
於是那雙碧色的眼眸懶洋洋地張開了。
她像是被小女孩無意之中的一句話驚醒了,所以才會在長久沉睡之後,透過何漫舟的眼睛來看著某一段往事。那是暗沉到不透一點光芒的長夜,幾盞搖曳的燭火照亮了漫長的黑暗。
山洞外雷鳴聲像是要把周遭的全部靜謐撕裂,四下漆黑到令人壓抑的程度。
而山洞內卻是空曠而靜謐的,彷彿透露著令人膽顫的虛無。
“原來......真相居然是這樣的,我才是犧牲品。”
隨著這一聲蒼涼的嘆息,最後連燭火都暗淡了。
於是便只剩下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何漫舟努力地分辨著那片黑暗的盡頭是什麼,只聽到了單調而重複的水滴聲,在靜謐的空曠之中不斷迴響著,帶著催眠一般的蠱惑,硬生生將人拖入到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最後一閃而逝的光芒是什麼呢?
那是詭異的,散發著熒光的淡藍色,何漫舟想了許久,才意識到那是什麼。
那正是,那座水晶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