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處於最愛做夢的年紀,免不了會想東想西,尤其是心底擠壓了十九年的念頭驟然被開啟了一道閘門,哪怕僅僅只是一點點的影響,都讓情緒再也難以收拾了。這就像是飛蛾撲火,明知道光明只有一瞬,也想看看火光的模樣。
直到這個時候阿彩才有些理解媽媽,為什麼當年執意要跟爸爸結合。
她不顧族裡長輩和姥姥的反對,非要跟一個外族人在一起,僵了好些年頭之後也沒有熬到柳暗花明,反倒不得善終。如果感情可以剋制,或許就可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不會在最後遭遇神祗的懲罰,釀成那麼多的禍事了吧。
但是人間情事哪有那麼多的“應該”和“必須”可言。
如果感情可以剋制,又怎麼能稱之為感情呢。
“我們一會怎麼走,直接去汽車站嗎?”
就在阿彩的心底千絲萬縷之際,沈川源的話語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微微側過了頭,正好對上那雙映著陽光的眼睛,像是熠熠生輝一樣。
“對,我們先去汽車站等車,五點的時候會有首班車,我們得坐那一趟走。我們寨子有些偏遠,之後得倒好幾趟車哩,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耽擱了時間就得走夜路了.......”
聽了沈川源的發問,阿彩掰了掰手指,有模有樣地思考起來。
“所以咱們先去客運站,約摸著五點之前一定來得及,坐到終點站之後我帶你轉車。下了車我們還要在山裡走上一段,你平時喜歡徒步嗎,如果不喜歡可得累壞了,那段山林難走得很,族裡的長輩們不想要外來人打擾,特意搬到山裡去的。”
“那平時你都是自己一個人回去的嗎?”
“對啊,之前我都是自己走的,一路上可無聊哩。”
“沒關係。”沈川源從容而溫和地笑了笑,打趣說道,“今年回家的路上有了我,想必不會那麼無聊了。據科學研究分析,一個人的時候打發時間總顯得難捱,兩個人就不一樣了,談天說地時,時間就過得快得多了。”
“還有這樣的科學分析?”阿彩完全沒有聽出來沈川源是在扯淡,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目光裡還閃爍著些許的崇拜,像是等著沈川源繼續說下去似的。
但是沈川源只是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睛,輕聲笑了出來:“沒有這樣的科學分析,我在逗你的,不好意思,讓小姑娘失望了。”
“哪有失望。”阿彩連連搖頭,嘆了口氣小聲感慨,“你知道的事情真多啊,我成年之前從來沒有離開過寨子,要不是因為長大了,刺繡店也需要人打理,姥姥肯定還是不讓我出來。即便是這樣,我也沒有出過莫城,外邊的世界真好啊。”
“你姥姥不希望你出去嗎?”
“是啊......”阿彩低低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失落,“要不是經濟條件不允許,她或許希望我一輩子都留在寨子裡,什麼都不幹吧。”
聽了這樣的話,沈川源什麼都沒有說。或許按照他一貫的巧妙與嚴謹,這會兒可以拿出幾句玩笑話將話題拉回來,或是順著小丫頭的話繼續講吓去,談談那些溺愛或者保護。
可是最後,他只是將手放在了阿彩的頭頂,輕輕揉了一下。
沈川源的聲線低沉好聽,晨曦的朝陽帶著暖色調的光芒,灑在他黑色的毛呢大衣上面。
一如脫口的話語般溫暖,即便是逾越的動作都顯得得體。
“會有機會的,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
阿彩哪裡扛得住摸頭殺啊?
她愣愣地看了沈川源一眼,登時紅了臉頰,再也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