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對我白家刮目相看了麼,阿眠?”
“刮目相看倒不至於,只是覺得很驚訝。原來並不是人人都是蠢貨,尤其是你們白家的人......早前我還當白家家主不過是個擺設,比如那位覬覦家主之位的白二爺,不過是一點點關於長生的線索,就足夠讓他陣腳大亂了。”
“白亦從可比白穆聰明得多,不然也壓不住早幾年的僵局。”
“你很認可他?”夏眠一挑眉梢,那雙流轉的眉目停在男人的身上,打趣一般地繼續說了下去,“也是......畢竟你們的關係擺在那裡,你理應該認可他。從現在的局面來看,白亦從也像是個不錯的合作物件,好像比你更能幹呢。”
這句話算是就事論事的中肯評價,卻很有幾分引戰的意思。
夏眠明知道這句話放在白的面前說並不合適,畢竟很多時候“比較”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很傷人的事情。這極有可能帶來旁人的怒火,甚至激怒那些小心保護著的領域。不論是出自於自尊心或是佔有慾,總歸是有火氣的。
可是越是憤怒的時候,越容易看出一些什麼。
當那些小心翼翼維繫著的從容被撕碎,不理智的情緒開始佔據上風,藏在心裡最見不得人的念頭和平日裡不會表現出來的嘴臉也都難免會盡數展現出來。這就如同無形的照妖鏡,足以顯露出幾分真實,把人們最本能的想法洩露出來。
夏眠顯然不夠信任白的。
現如今的同謀不可避免,她不得不依靠,或者說不得不利用白。可是這樣的關係並沒有讓夏眠對白產生依賴,反而生出更多的忌憚與不安。所以夏眠才會想方設法地從他的字裡行間咂摸那些端倪,想要在這段關係中佔據足夠多的主動權。
而她的試探毫不收斂,一如慣常的居高臨下,連目的都懶得掩飾。
這完全就是肆無忌憚地挑釁著合作伙伴的權威,甚至連對面的感受都不願意去管。
但是如果能夠輕易被算計到,白也就不會讓小公主花費這麼多心思了。夏眠話裡話外的意思,白都聽得再明白不過,他的面容都隱在帽兜裡,就好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一樣,只是很漫不經心地輕輕笑了一聲。
“白亦從確實是不錯的合作物件,可惜他的合作物件不是你,而是你的敵人。”
交鋒在無形之中進行著,這番話分明都是帶笑的調侃,一來一往之間卻是誰都不客氣。
“算了,你總是有你的道理,”最後還是夏眠不聲不響地轉移了話題。
“白亦從不記得去年跟何盛調查的那些事情了,僅僅憑藉你做了手腳的手書,就能查到這個地步倒是挺難得的。我最初還覺得你留下的線索太少,會讓他們一頭霧水,一直在原地兜圈子,看不出所以然來,浪費我們的時間呢。”
“你不瞭解白亦從的性格,越是嚴謹而細緻的事情,越會引起他的懷疑。因為過分面面俱到的背後,本身就說明很有問題。像是白亦從這種性格,你只需要給他留下一小道縫隙,他就可以憑藉自己的能力把事情的全部面貌還原,他有這個本事。”
“這麼瞭解他?”夏眠眉梢一挑,揶揄般的睨了他一眼,“也是,畢竟在家主之位上,你也花費了不少心思,想必方方面面都調查過,怎麼可能不瞭解他呢......”
“要不是老爺子沒有把遺王寶藏的秘密告訴我,又何必兜這麼大的圈子?”男人冷哼了一聲,話語聲哽在隱忍的低咳裡,“不過也好,有白亦從在前邊衝鋒陷陣,我們只要在必要的時候出手就罷了,也省去不少麻煩,不枉費我當年好一番籌謀。”
“是好一番籌謀,還是逼不得已啊?說白了,當年是你不入老人家的眼罷了。”
夏眠輕聲笑了出來,毫不留情地補了一刀。
這句話著實不好聽,以至於男人蒼白的嘴唇細微顫了顫,卻是沒有說出什麼來。
夏眠有種把每一句話都聊成結束語的本事,按照素來如此的錙銖必較,她此刻無非是在報復。她知道這個男人的痛點在哪裡,相當精準地刺痛他,以發洩剛剛在他那裡吃癟的不悅。
與此同時的,她也是在示威。
高傲的公主即便是落入凡塵,也時刻端著不染世俗的架子,哪怕是有求於人的時候,都要不斷地強調她的不受管控,但是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好事呢?
白的唇角勾起了冷笑,壓制她的辦法太多了。
說白了,她不過是在苦海和泥沼之中浮沉的落難公主罷了。
可是偏偏看到夏眠那張精緻漂亮的臉,以及她臉頰浮現出來的,哪怕是假裝也裝得嬌豔動人的笑意,被懟得說不出話的人也都沒有脾氣了。
大抵是美到某種程度,足以讓人景仰。
也理應佇立在雲端,如藝術品一般被欣賞和保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