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叫一個艱難,何漫舟為數不多的剋制力都要用盡了。
白亦從沒有任何逾越的表現,不過是慢條斯理地吃早餐,時不時還會用公共筷子給何漫舟夾點什麼。這樣的舉動擱在任何一個飯局上,都只能理解為主人的熱情好客,或者還算含蓄的示好。對於那些熟稔社交或是喜好排面的人來說,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任何暗示,也不至於勾起任何一點旖旎遐想。
但架不住何漫舟實在是太會給自己加戲了。
白老闆的名聲遠播,生人勿進的氣息是業內公認的,怎麼看是不屑於做這些場面上的客套來維持關係的人吧?
光是看著白亦從那張冷臉就知道,他是那種在家宴上都懶得捱桌敬酒的主兒,更何況身份地位擺在那裡,也輪不到他去主動向別人示好,在別人過來敬酒的時候,白老闆能抬手碰一碰杯,都已經算是很給人家面子了。
所以,能讓白亦從親自陪一個遠算不上關係親近的小姑娘吃早餐,還對她這麼體貼照顧,怎麼看都很特別了嘛。再結合他昨天的那幾句溫言軟語,妥妥的相當有戲啊。
這些想法在何漫舟的心裡發酵,諸多小細節被她看在眼裡,心裡的粉紅泡泡直往外冒。
如果說最開始只是在感慨自己的運氣不錯,最後已經開始忍不住去猜白亦從的心思了。
“這應該算是,自己在他心裡有點特別了吧。”
但是內心戲再多,何漫舟的心裡素質都是相當好的。她一直乖乖埋頭細嚼慢嚥,平時叭叭叭停不下來的小嘴這次難得緘默下來,甚至還有閒心去留意一下自己的吃相是不是比較好,千萬不能在白老闆面前沒有形象。
本來以為這樣就完事了。
可是和諧的沉默,在白亦從的幾句話之中徹底告一段落。
眼看著何漫舟好半天不動筷子,就連夾到小碟子裡的冷盤都不再碰了,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花生米打發時間。論起表現就像一個乖乖等待投餵的小動物終於被餵飽了,把最喜歡吃的貓罐頭都放在一邊,開始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磨爪子。
白亦從終於意識到物極必反的道理,不再繼續給何漫舟夾吃的了。
“吃好了嗎?”
“吃好了啊。”何漫舟小聲應道。
“好,那回去吧。”白亦從眼眸淡淡掃過何漫舟的唇角,她嬌,嫩的唇.瓣上還沾著未乾的湯汁,真不知道這姑娘是怎麼吃東西的。這樣想著,他隨手從桌上拿出幾張面巾紙遞了過去。
“擦擦,注意點形象成麼,何小姐?”
“喂,你能不能別搞得這麼正式啊,你當這是出席什麼重要酒會呢麼,吃個早餐而已,一口一個何小姐,叫得我一身雞皮疙瘩。搞得跟秘黨的特務頭子接頭一樣,不知道人還以為我倆是在民國劇裡演什麼諜戰橋段呢。”
這話幾乎是順嘴說出來的,一副完全沒過腦子的樣子。
以至於話語尾音還沒落下,何漫舟就恨不得穿越回幾秒鐘之前,立刻把這句話吞回去嚼碎了。
這時候說點什麼不好,抬這種槓有什麼意思啊。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忍不住用視線餘光偷瞄白亦從。
據說越是沉默寡言的人,就越容易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細節,心裡宛如裝著一個計分表,不論是加分減分都是獨.立完成的,以至於當事人都不知道自己哪裡踩了雷,印象分就已經被扣的七七八八,徹底從伴侶欄被移了出去。
雖然心裡慌得一批,可是何漫舟面子上又不想表達出任何一點示弱。
於是她沉默了幾秒,相當若無其事地又再補充了一句。
“我是說啊,別那麼生分嘛。”
聽了這話,白亦從笑了。
他是真搞不懂何漫舟的腦回路,難道這種時候她的關注點就這麼清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