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敏一直未參與辦公室閒聊,坐在角落彷彿心無旁騖地處理工作,聽到這裡終是忍不住:“你們幾個,適可而止。”
辦公室熱烈的氣氛像一個被戳破的肥皂泡,轟然炸開,噴了所有人一臉水汽。
杜敏深深吸一口氣:“你們說了那麼多,我也多說一句,至少,坐在這裡的諸位,工作能力都沒有遊星強。你們說的白音,入隊攻略組前,還來找遊星要了目標怪談的全套資料。”
杜敏和遊星同期,S級精神值、S級體能,曾隨攻略組多次進入怪談探索。
最近因為傷病,需要靜養半年,又回到後勤部掛了個職位,休養生息。
她的話很有分量,辦公室霎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卻並非認同,而是一種無聲的抵抗。
她們不認同杜敏對遊星的評價。
如今風氣就是這樣,高精神值、高體能就能讓人高看一眼,能力值低於自己的人,不論資歷,全是廢物。
杜敏微微皺眉,繼續處理眼前的工作,心底難免為遊星可惜。
那是一個少見認真努力又踏實的人,她從未進入過怪談,卻能透過資料和資料分析、預測怪談內部生態、推導規則,準確率極高。
事實上白鳶尾建立初期,攻略組大部分組員都曾受惠於遊星卓越的資訊分析和預測能力。
只是勉強升到B級的精神力和脆弱的原生軀體無法支撐她走得更遠。
兩個指標裡,但凡有一個稍微突出,遊星都不至於多年還窩在後勤部做一個小職員。
***
遊星走出白鳶尾研究所,原本以為心情會很好,實際上就像多年來完成既定工作,心緒平靜,如同一片死海,她期待中的狂喜雀躍並沒有出現。
入行怪談界七年,遊星從最初幹勁滿滿,到沉穩熟練,如今已是麻木機械。
離職這件事她考慮很久,C級精神力、無畸變原生人確實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當初誤打誤撞進入白鳶尾,大概有運氣成分。
遊星曾經無比珍惜這個工作機會,生怕被甩出團隊。
剛入職時,遊星每天只睡三小時,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適應工作,以最快速度熟悉後勤員的工作範圍,調查、整理各種怪談相關的資料和資訊;為攻略組準備出行、探索需要的物品、道具;維護情報渠道、刺探稀有怪談的訊息;安排、照顧受傷的攻略組組員,慰問家屬。
這樣的狀態,大概持續了三年,遊星才得以遊刃有餘地處理各種工作。
遊星的工作與怪談攻略密切相關,但因為無畸變原生人的身份,精神力等級中等偏低,一輩子都無緣親身探索怪談。
在外行看來,遊星有一份挺體面的工作。
實際上她只是巨大機體外部的一顆微小到幾乎看不見的螺絲,隨時都可以被替換、丟棄。
不過遊星看得開,也躺得平。
她已經做到自身能力的極限。
只是偶爾深夜獨自從研究所出來,走在路上,抬頭仰望,天空被聳立的高樓分割成小而細碎的方塊,又與四周緊密相連,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又像一片幽深的、無邊無際的無望之海,她有一種將要溺斃在其中的窒息感。
遊星確認星環賬戶裡多年積攢下來的存款,想上岸透口氣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計劃開始於三十歲前的一個月,然後她就在三十歲這天順利離職。
遊星提前叫來的懸浮飛車停在路邊,她要去一家很難預約的花店。
大約三個月前,遊星在這家花店為自己訂了一束鮮花。
因為有難得一見的舊藍星品種鮮花,這家店在第二星區很有名,價格也不便宜。
遊星抱著大束漂亮的白色奧斯汀玫瑰從花店出來,在噴泉廣場的一家露天水吧點了一杯氣泡水,坐下來給霍遠都打視訊。
霍遠都是遊星談了三年的男朋友,畸變原生人,S級精神力、SS級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