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止薇唸到《孟子》中公孫丑這一節時,宮裡因皇后有喜帶來的浮躁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濃郁起來的艾葉香。
端午將近,萬壽節也熱熱鬧鬧地來了。
前朝人有個講究,把五月叫惡月、毒月,說是這個月份出生的小孩有種種不好,但皇宮裡從來不忌諱這些。既然是皇帝的皇子皇女,就是生在鬼節都比尋常人尊貴,又遑論一個小小的惡月呢?
更別提當今皇帝生辰就在五月初二,宮裡頭這類風俗的說法就直接絕了聲息。
還未進五月,宮裡頭就為了萬壽節這日的慶典忙活起來了。
皇后要養胎不管事,這一回勞心勞力的人就成了賢妃。
本來還有些妃嬪私下說,這位賢妃娘娘平日裡除了詩詞歌賦和大公主,宮裡其他事是一概不管的。這樣雲淡風輕的性子要管起瑣碎事來,多半要栽個大跟頭呢!
結果,她們翹首以盼得脖子都長了,愣是沒見著賢妃出錯丟醜,反倒是見著賢妃藉著操辦萬壽節的事將陛下請過去永樂宮好幾回,直叫她們恨得牙癢癢。
可也沒辦法,誰讓她們不是四妃之一,也不是頭個給陛下生兒育女的女人呢!
就連止薇也有些詫異,這段時間宮裡風平浪靜的,除了有幾個小妃嬪拌嘴鬧到賢妃跟前爭長短、賢妃做主把禁足了兩個月的溫美人放出來參加萬壽節這兩件事之外,其他大事竟一件都無,順順當當來到了萬壽節這日。
說起來,能有這難得的平靜,皇后本人居功甚偉。
雖然秦將軍還是沒能被放回北疆駐守,甚至前陣子還以自己傷病勞損的理由上了道告老的摺子。陛下沒允,最後卻點了秦世子替父駐邊,秦將軍就“安心”留在了京城養身體,順帶也等著抱外孫。
如此,勉強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倒是後宮裡等著皇后倒臺的妃嬪們連連遭受打擊,最近也不敢作妖,往賢妃那裡跑的人也少了,倒是有不少人隔天就往坤栩宮偏殿坐著喝茶,還打著去伺候皇后娘娘的藉口。
萬壽節這日,皇后當然不可能缺席,打扮得雍容華貴、氣色飽滿地來了,還帶上了止薇這個皇帝賜下的“臉面”在身邊伺候。
這還是止薇第一次參加這種級別的典禮,心裡的緊張程度隨曝光率一路成正比劇增。
各地藩王、大員紛紛獻上珍奇壽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驍郡王的禮。
他是先帝一個嫁去吐蕃和親的妹妹和吐蕃王生下的小兒子,幼年在京城住過幾年,還破天荒地被先帝封了個郡王。只是,京城的勳貴多半覺得這位郡王爺有著一半的外族血統,行為舉止略顯粗野,不大值得尊敬。
這位驍郡王出手十分豪爽,直接送上了一尊純金打造、鑲嵌有各色寶石的華麗椅子,讓“禮儀之邦”的文臣們搖頭不已。
命婦們的心思自然跟朝臣們大不一樣,打量目光不住在皇后和皇后身後的止薇面上上掃過,尤其是那位秦夫人,還有蕭夫人。
止薇完全有理由懷疑,自己在兩位尊貴后妃的敘述中已經成了小道訊息裡那個妖豔賤、貨。
幸好當時有先見之明地剪了劉海……
她的頭髮長得快,才過了半個月,那齊眉的劉海就長過了眉毛,有點礙眼,卻能給她一種詭異的安全感。
蕭夫人看她的眼神頗為冷厲、挑剔,看了她幾眼就若無其事轉過去跟別人說話了。
但秦夫人就有點怪,有那麼一會兒,止薇能感覺到對方一直死死盯著自己看,目光極為露骨。起碼,她感覺,皇后似乎也有點驚訝,甚至不經意轉頭又打量了她一眼,轉回去時臉色還狐疑著,顯然沒想明白秦夫人是怎麼了。
皇后心生疑竇,決定等一會把母親留下來說幾句私房話,再順便問上一問。
歌舞過後,照舊進入了獻壽禮的環節。
皇后瞟了眼微笑的賢妃,心說,這次的宴席倒是全按的舊例來,也就是菜色點心出了點新意。看來,賢妃倒真的是個沒有野心的。或者說,還不敢有野心?
她摸了摸腹部的位置,笑意更濃了些。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