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面露惶恐的后妃二人擺擺手,又扔下一句,“淑妃違反宮規,罰閉宮思過。何寶林按原品級下葬。”
說罷,竟站起身來大搖大擺走了,更沒給心思各異的后妃再次告罪的機會。
皇后追了兩步,喊了聲“陛下”,卻沒得到任何回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竟也徑自去了。
太醫還沒來到,又因二喬去了,其餘宮人對這位似乎戴罪中的前寵妃也不甚關照,竟也想不到要給她披層薄被。
躺在榻上的淑妃渾身僵硬,更覺得手腳冰冷、心頭髮麻。
陛下那句“無道之人”是在說自己嗎?
他是已經認定自己有罪了嗎?
沒有期限的閉宮思過,這是要把自己困在上陽宮裡一輩子嗎?
在這種惶恐不安的情緒刺激下,淑妃現在真的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了。
賢妃微微一笑:“你們也是,雖說是六月天,可入夜風涼,怎麼能讓淑妃娘娘就這麼在塌上幹躺著?若是著了涼怎生是好?”
丁香輕快地說:“淑妃娘娘聖眷正隆,上陽宮裡吃的用的全是宮裡頭一等的,咱們永樂宮的器物哪裡比得上?都怪奴婢不好,不應該怕丟臉就不讓她們獻醜~”
淑妃也懶得再裝,直接睜眼起身,冷冷地說:“不必勞煩賢妃,本宮這就回去閉門思過!賢妃打理宮務繁忙,一時失禮,本宮並不計較。日久天長,一報還一報,總有見真章的一天!”
賢妃笑意更加悠長:“那,我就等著再見妹妹的那一天吧。”
回到乾德宮附近時,外頭居然已經夜色深沉。
霍衍之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了,負手站在那裡發呆,呆了整整一刻鐘都沒動過,跟雕塑似的。
趙久福左等右等,覺得不是事,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陛下,夜已深了,該回宮了。您晚膳都沒用,若是傷了身子,呃……”
他本來要照舊拿太后和皇后這兩尊大佛來勸的,可最近宮裡形勢瞬息萬變,陛下對太后、皇后的態度都發生了明顯的改變,話到嘴邊他又說不出來了。
果然,皇帝沒有理他。
趙久福苦著臉,給了止薇一個指示意味極強的眼神。
止薇清了清嗓子:“陛下,您案頭的摺子還有兩尺高呢,該回宮批摺子了。若是餓著肚子吃了冷風,再害一場病,那些摺子估計就要上丈啦!”
趙久福簡直想捶胸頓足。
這個宮女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長的啊?
陛下現在心情肯定很差,居然還句句不離批摺子,這是上趕著找罵嗎?
可,雕塑皇帝忽然轉過身來,神色莫辯地看了兩人一眼——起碼趙久福覺得自己被陛下的目光照到了——然後有些陰陽怪氣地說:“你當朕是紙糊的?六月天裡染風寒,虧你說得出這種鬼話!”
然後,皇帝就一馬當先,帶著毫無愧色的宮人走了。
趙久福愣了一會,就被甩下了七八步遠,跟上去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今天之前,他還不知道止薇居然“偷偷”查了那麼多事。
剛剛看止薇拿出這個那個證據,又以最淡定的表情爆出淑妃大宮女與何寶林的那些隱秘交談,而陛下卻對此安之若素、接受良好時,他才驚覺,這個小宮人竟比他更快更穩地在御前紮下了根。
最關鍵的是,陛下居然那麼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