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過後,止薇終於拖著疲乏的身子回了宮人所。
此時天剛矇矇亮,大部分宮人已經起身,正在洗漱。
她也匆匆忙忙擦了把臉,又給額頭退了些許紅腫的傷口塗了層藥,便跟著連珠她們去吃早飯了。
說是早飯,但宮人們的份例少,午晚餐十幾個人才有三道菜,早上更不可能給做,於是每人只有一個幹餅、一碗稀飯。
那餅自然也不可能是新蒸出來的,像是隔夜的,凍得又冷又硬。
止薇熬了一整晚,這會兒睏意又上來了,只覺得頭暈腦脹,胃口比平時差了許多,那餅根本乾嚥不下去。
她嘆了口氣,便泡著那清可見底的稀飯吃,還是沒能吃完,剩下半個就收了起來,準備用體溫焐熱了,一會做活累了再吃。
“今日便是花神節,娘娘們巳時便要在御苑西北角拜花神。花兒須得在辰正送過去,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蔫枝,晚了更不行。選的花枝須得新鮮飽滿,不能帶有一丁點的黑斑、枯葉、褶皺……”
李管事扯著嗓子交待了幾句,還板著臉喝了一聲:“都聽清楚了沒?若是出了差錯,小心你們的腦袋!”
被挑選出來剪花的都是平時精於伺弄花草的宮女,止薇也在其中。
眾女按著李管事的安排,一人分了幾盆花兒開始慢吞吞地剪了起來,手中動作輕巧細緻,宛如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止薇的動作比其他人都更輕柔,臉上還帶著一絲不忍。
好不容易選定一枝生得精緻飽滿的花兒,她慢吞吞地伸出剪子,對準了花枝。
剪子落下的瞬間,她卻忍不住閉上了眼。
手下那盆花兒便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聲音裡還有些迷糊。
“嗚嗚嗚,人家剛睡醒就這樣對人家,好痛啊~啊,原來是薇薇啊,你好狠的心啊~”
止薇眼角一抽,這些花兒又不是傻子,早在昨天被挑出來時就該知道自己今天會受到什麼對待,這會兒卻跟她撒起了嬌,無非就是想要她許諾日後給它多施些肥、多點去陪它聊天解悶罷了。
當著眾人的面,她可不敢跟它說話,只能當做沒聽見,又開始尋找下一枝合乎標準的花兒。
因著昨日的小小風波,再加上額前的傷,止薇不免成了這十名司苑局的剪花宮人中最為矚目的存在,就連李管事都來回打量了她好幾次。
但她只作不知,僵著脊背默默做活。
人人都在埋頭幹活,便無人留意到,角落裡有道不善的目光直直朝她而去,宛如一支淬毒利箭。
御苑。
西北角這兒寬敞,景色又好,又挨著西六宮,一般後宮小宴都設在此處。
一大早,這裡就來了些低位的小妃嬪,個個都打扮得人比花嬌,成群結隊地賞花說笑。
過了不久,高位的幾位九嬪娘娘也陸續來了。
賢妃來得不早不晚,站在那兒跟九嬪位上的幾人說話,還問了李婕妤兩句二公主近來如何,惹得眾妃嬪對那家世不顯、盛寵稀薄、卻有幸為陛下生下皇女的李婕妤十分嫉妒。
李婕妤本人則是誠惶誠恐,說話都快結巴了。
皇后、淑妃來得最晚,都是掐著點到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來,一個板著臉,一個嘴角彎彎,怎麼看都像是方才碰面說話時皇后又吃了癟。
眾妃嬪當然不敢打趣這兩位,紛紛按位份低頭行禮。
皇后說了幾句開場白,便進入到了今日的重頭戲環節,簪花拜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