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那樣瘦弱,被子裡的身體,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陳聿在床邊坐下,將散落在她臉上的頭髮捋到耳後。
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臉,此時更是小了一圈。
而這些,都是因為他……
愧疚像是無底深淵,將陳聿吞沒。
想到婚後的點滴,他明明是在乎她的,可為什麼他做的樁樁件件,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他想起父親那天說的話。
當時他嗤之以鼻,覺得父親不過是婦人之仁。
他堅信自己的準則,以為婚姻 就像是商場,只有利益交換和威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確實那麼做了。
如今,他輸得一敗塗地。
他甚至不敢去想,林悠南會有多恨他……
陳聿將視線移到林悠南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那裡,是他們的孩子……
陳聿小心翼翼的伸手,彷彿那珍貴的一碰就會碎。
這個孩子本不該接受這些……
是他!
是他這個父親不稱職!
他是個兇手……
陳聿活了三十年,即便當初和蘭心不歡而散,都沒有像現在這般內疚。
他心底還有一股不可言說的恐慌。
他知道,林悠南大概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了……
他們之間隔著一條孩子的生命……
他不相信神靈,此時卻想求一求漫天神佛。
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他的妻子能順利完成明天的手術。
只要她能好好活著,他怎樣都可以。
窗外已經下起暴雨,天邊的閃電像是將天幕撕開了一個口子,帶著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
陳聿在病房裡受了一夜,次日一早,就是林悠南手術的日子。
上午十點鐘,喬然帶著心內專家來到病房,跟林悠南確認手術。
陳聿簽了一張又一張手術同意書,風險告知書。
如果說,陳聿之前是擔心林悠南手術出現意外,那此時,那些危險就像是一隻只鉗在林悠南脖子上的手,每一個都會輕而易舉,帶走林悠南的性命。
此時陳聿才終於明白 ,他的金錢,權勢,他爭了一輩子的東西,留不住他的孩子,也不能確保他妻子的性命。
人生第一次,他險些握不住筆,險些,寫不出自己的名字。
林悠南從醒來就一直很安靜。
她安靜的接受醫生的檢查,安靜的聽著醫生說術中可能出現的風險。
相較於陳聿的不安,林悠南冷靜許多。
她的恐懼和緊張,早在知道這個孩子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經在折磨她了。
現在,只剩下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