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寧媽媽、彭建陽和李院長都催促寧樺抓緊聯絡想讀研的學校和導師,她卻一直打不起精神做這件事。每每開啟電腦準備聯絡學校的材料時,寧樺眼前似乎就會出現霍東明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和他那惡毒攻擊她的語言。
她暗戀的人卻將她作為一件工具,一件報復他的前女友、幫他準備讀研材料的工具。她痛恨自己,她是有多瞎,才能將三年多的感情一直耗費在如此一個渣男的身上?她那時還是剛進入大學的少女,忽然被丘位元之箭射中,自己將自己送入了愛情的圈套。那時,在籃球場上看起來意氣風發、恣意馳騁的霍東明,如同一縷明媚的陽光,突然闖進了那個叛逆女孩的心田,在她心靈裡激起愛的波浪。可是很快,她發現霍東明有著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她只得將自己的愛戀藏在心底,只有當她獨自一人時偷偷地品嚐這種痛苦的甜蜜。她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可是柳暗花明,峰迴路轉,這學期有那麼一天,霍東明向她表白了,他說他喜歡她好久,說他已與前女友分手。寧樺當然沒有絲毫抵禦的能力,她也不想抵禦,任由自己跌入了“幸福”的漩渦,再也不願醒來。如果沒有後來的一切,也許她還困在美夢之中,給霍東明整理資料,替他申請讀研的學校和導師。
但是,推免生資格的事件被調查,霍東明終於露出了醜惡的嘴臉,她原來看到的、想到的一切都是被她用濾鏡自動美化了。自此,她才明白,霍東明突然表白她,是提前知道能獲得推免生資格,想利用她寫申請材料,甚至想利用她爸爸寫推薦信。他的事被暴露以後,再沒有利用她的價值,他便翻臉無情,惡語相向,及至拳打腳踢,並因此害得她爸爸失去生命。這些屈辱、懊惱和悔恨一切襲來,擊倒了她。她不會再愛,她更想隨著爸爸離開這個令人傷心的世界。如果不是師兄們提醒她要她振作起來照顧媽媽,她就會一蹶不振下去,乃至了此一生。
一想到這些,寧樺就耷拉下腦袋黯然神傷,沒有將申請材料繼續寫下去的勇氣。她和媽媽、朋友們說過,她聯絡了北京的幾所985大學,但沒有成功,所以要在家附近讀研。其實她壓根就沒與北京任何高校聯絡,她已經打定主意留在鳳市讀研,陪伴媽媽。
現在全國碩士研究生入學考試已經結束,推免生也幾乎都已聯絡好各自心儀的學校和導師。再不聯絡,很多優秀老師的名額就可能被考研黨們搶走,她雖是推免生,也極有可能找不到合適的導師。寧樺沒想過要去找工作,心裡仍是認定讀研一條路,她必須儘快找王師兄瞭解他們大學的研究方向和教授情況,但是她還是懶懶的,不想動身。
按照班級制定的計劃,12月26日下午一點半,三班學生將召開畢業論文或畢業設計題目盲選會。學院所有專業任課教師根據自己研究方向和研究課題的研究任務,根據個人的意願,提前將擬帶的畢業論文或畢業設計的題目上報給學院,每個專業上交的題目數量與專業的學生數量一致,保證所有畢業學生一人一題。學院統一匯總後,上報給教務部,由教務部安排人員檢查這些題目相互之間以及與近三年的題目是否有重複。如果出現重複現象,返回修改,直到所有題目都沒有重複,再返回給學院。學院將各老師的姓名隱去,由各專業自行組織學生選擇題目,也就是老師和學生的“雙盲”選題。
寧樺不想見到霍東明,本不想去教室參加盲選,讓室友們替她隨便選一個題目或者班級選剩下的任何一個題目都可以。但是宋瑤在微信電話勸她道:“樺樺,你能不能趕快振作起來、對自己負點責好不好?你明年要讀研,所以不能選畢業設計的題目,一定要選一個畢業論文的題目,萬一剩下的題目是畢業設計怎麼辦?你下學期還要為以後讀研提前做準備,透過做畢業論文的環節,你可以提前熟悉如何設定實驗方案、如何使用儀器裝置、如何動手設計。還有,你選的題目要與你以後念研究生的研究方向一致才好,這些別人都是別人不能替你決定的。”
蘇鈺涵等人也在群裡紛紛勸她:“做錯的是那個渣男,又不是你,你為什麼要躲他?”“對。要躲,也是那個渣男躲你!你躲什麼?”“你躲他,他還以為你怕了呢?”
已經到家的陳靜萍也發來語音:“樺樺,一定要去參加盲選。阿鈺或者瑤瑤,你們誰陪著樺樺一起去。”
在大家的勸說下,寧樺最終決定不需要其他人陪同,自己去教室參加盲選。
選題教室就在學院辦公室旁邊,黑板上用紅色粉筆寫著大大的標語:“xx專業畢業論文設計盲選會!”教室裡,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有的駐著頭好奇地看著黑板,有的低聲說著什麼,有的正打打鬧鬧…
教室外,蘇鈺涵和宋瑤還在教室外的走廊裡焦急地等待。蘇鈺涵看著手錶,馬上就到會議時間,可還是不見寧樺的身影。寧樺說過她一定會準時到達教室,可是現在還沒見到她的人影。
蘇鈺涵舉起手機,嘴對著麥克,連續給寧樺傳送幾段語音:
“你來了嗎?”
“你到學校了嗎?”
“你在哪呢?”
“馬上就開始了,你快一點。”
“我們在教室門口…”
“別說了。來了,來了!”宋瑤突然打斷蘇鈺涵,拉著她轉過身,兩人快步迎過來,然後一左一右陪著寧樺,走進教室。嘈雜的教室突然安靜下來,大家都沉默地看著寧樺。眾目睽睽之下,寧樺的臉不自覺地紅了。這個可憐的女孩,經歷最近這一系列殘酷的打擊,好不容易站起來,又被全部同學的目光這樣注視,他們似乎洞悉了她心裡的所有秘密和委屈,她感到一陣惶恐,幾乎邁不動腳步。她用力睜大眼睛,將已湧到眼眶裡的眼淚硬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