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戈壁之上,白天和晚上就是兩個極端,白天熱似蒸籠,晚上冷似冰窟。這也難怪那些邊境上面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圍著火爐吃西瓜。倒也是難為那些奔走於千雪和北涼的商人了,不管是奸商還是正當商人,每年在這戈壁上不知道要走多少趟,不知道要熬過多少個如此極端的日夜。
晚上風也特別大,吹起沙石,流觴墨舞等人也只能在一個山丘下,生火休息。這也是多虧了這附近枯死的白楊樹,這才有了生火的木材。
原本到了夜裡眾人也該睡了,可是不知為何,流觴墨舞獨自從自己的帳篷裡走了出來了。神色不似平日裡那般清冷,雙眼之中,卻見幾絲不明的情緒,說不清說猶豫還是迷茫。
流觴墨舞坐在篝火旁,雙手抱著腿,下巴頂在膝蓋上面,看著未滅的火焰,怔怔出神。風吹起,她的青絲,飄飄搖搖,似在撩撥著人心。眼神之中,看見的只是那堆篝火,以及篝火之下的似從過去飄搖而過的回憶。
“啪”,流觴墨舞猛然驚醒,回頭一看,卻是披著狐裘的蔣乾嵩走了出來,對著快要熄滅的篝火丟進去了幾棵枯枝。
流觴墨舞又回過頭,將自己的下巴頂在膝蓋之上。蔣乾嵩悠悠的坐在流觴墨舞的對面,從懷中掏出一壺酒,灌了一口,藉此來禦寒。
“睡不著?”蔣乾嵩將酒放進自己的懷裡,挫挫手,在那裡烤火問出神的流觴墨舞。流觴墨舞罕見的一抿嘴巴,緩緩說道“師傅,你說人到底有沒有前世?”
蔣乾嵩也看出流觴墨舞的情緒不對,也沒說什麼,人的情緒本來就很複雜。蔣乾嵩笑道“佛家講究個因果輪迴,他們不是有個過去佛燃燈嗎?既然有過去佛,那麼應該就有過去有前世吧。”
流觴墨舞喃喃道“因果迴圈?”,然後又問蔣乾嵩道“那師傅,前世的記憶會不會遺留到下一世?”,蔣乾嵩想了想方才笑道“可能會!”
流觴墨舞輕哦了聲,蔣乾嵩低頭輕笑一聲,又丟進幾棵枯枝,不問流觴墨舞話。有些事不想說,即是不想說,該說的時候會說的。
枯枝被燒斷的噼啪聲傳遍了寂靜了山丘裡,現在甲子和甲午也只是在裝睡。蔣乾嵩時不時的灌自己一口酒。
過了一會,寂靜無聲在沉思的流觴墨舞輕聲說道“師傅,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夢見了,一個和小桃子長得一樣的和尚。那是在一個不知道是哪裡的寺廟裡面,那個和尚在唸經,然後我看見長的很像自己的一個女子跑去找他,找他說故事。”
說道這裡,流觴墨舞的眼神散開,眼裡滿滿是那個夢的場景,花,蝴蝶,小和尚。“那天他說了一個叫三皈依的佛家故事,長得很像我的邊說,我這裡有四皈依,小和尚便問我,那四皈依?我便抓住他的手寫了起來,最後一個皈依便是皈依秀姑娘。”
流觴墨舞頓了頓,頭開始埋進了自己的懷裡,繼續說道“那個小和尚傻傻的站在那裡大吃一驚,後來,後來,不知怎麼的我自己不見了。只是看見那個小和尚盯著自己被我劃過的手,喃喃念著‘皈依,秀姑娘’,他淋在雨中,一直的看著被我劃過的手。我便醒來了。”
蔣乾嵩默默的聽完流觴墨舞說完她剛才做的夢,但是現在也沒有說話。流觴墨舞略有一絲失落道“我不知道那個是是不是我,只知道那個女子長的很想我,那個小和尚也只是長的像小桃子。”
“師傅,這是不是我的前世?“流觴墨舞認真的問蔣乾嵩道。蔣乾嵩忽的一笑道“你不是說你要去當尼姑嗎?”
流觴墨舞淡淡一笑“這世間有哪個男子能夠讓我動心呢?”。蔣乾嵩神情忽的嚴肅起來道”那你即可不嫁,視世間男子如汙垢,居於雪上頂上。可是為什麼,你在見到小桃子的時候說這樣一句話?”
流觴墨舞愕然,不知道該如何說了。蔣乾嵩一字一字的道“佛、道,這兩個字,你信則有,不信則無。佛說因果迴圈,道說黃泉輪迴。其實無過牽扯二字,牽扯在了生命裡。那個長的很像小桃子的小和尚為什麼在你的夢裡是和尚?為什麼你說你要去當尼姑?”
流觴墨舞喃喃細語道“師傅,如你所說,我這一世便是還債了嗎?上一世他是和尚,我是少女,這一世,我是尼姑,他是公子。”
蔣乾嵩悠然一嘆,原本他自己也是不信因果迴圈的。蔣乾嵩繼續說道“不過你現在活的是在當世,萬物萬事之中都有太多的變數。既然你看見了他是和尚,你是女子,那之後呢?之前呢?”,說完蔣乾嵩起了身子,慢慢的往自己的帳篷裡走去。
流觴墨舞完全將自己的頭埋在了懷裡,口中呢喃“皈依,秀姑娘。小和尚,我來聽你講故事了。”,這一刻一滴清淚而下,沁入了戈壁之下,不只是地質的原因還是篝火太強了,那滴淚瞬間不見了。自己明明喜歡聽他講故事的,不管是好的壞的,還是他特意拿來嚇唬自己的。
是誰在歲月的輪迴裡,呢喃細語,用淚沁溼過茫茫戈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