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走後,我渾身無力,躺在床上安靜的睡了半日。心裡的痛楚也稍稍有了些許的緩和。
夕色淡淡的從窗紙裡透進來,薄薄的似一層橘黃紗,軟而輕柔,錦簾綢緞,半卷半垂,上頭交雜織嵌的鸞尾翎毛正幽幽的閃著硃砂娑娑般的光澤。
點綴卻不奪目。
忽聽到門外一道清淺的腳步,是他。
我忙翻了個身,朝裡佯裝睡著,羅熙噤聲進來,小心的坐在床邊,半晌,他輕笑了笑,我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越來越近,我猛的睜眼,坐起看著他,“陛下,你……”
羅熙凝望著我,“你別怕,朕只是想來看看你。”
我口中焦渴得發苦,心沉沉的跳動著,衣衫盡被汗水溼透,黏膩的附在身上,我往後縮了縮,“陛下的事,都忙完了?”
羅熙笑道:“緊趕慢趕,就想來看看你。”
我強作鎮定道:“我很好,公主陪我回來的。”
羅熙點點頭,“朕知道,”頓了頓,又道,“擇日讓建寧陪著你去慈寧宮拜見太后,商榷封妃事宜。”
我蹙眉道:“我不要封妃。”
他扶住我的肩,道:“乖,聽話,你現在已經是朕的人了,若不趕緊封妃,日後新人來時,你要受罪的。”
我怦然心驚,“新人?”反應過來後,一嘆道:“是啊,還會有新人,一批又一批,這麼多人爭爭搶搶的都只是一個你。”
羅熙一把抱住我,“每三年一次的選秀乃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不可廢,但在朕的心裡從沒有別人過。”
我悽然嘆息道:“無論如何,我都不願封妃。”
羅熙緊盯著我,“你究竟明不明白朕的意思?你如此任性,怎能在宮中立足?”
我哽咽道:“那陛下就放了我,讓我出宮吧。”
羅熙放開我,冷冷道:“只叫你一人出宮,你恐怕不會願意吧。”
我回道:“陛下既知道,何苦說破。”
羅熙慍說:“不是朕說破,而是你逼著朕不得不說破。”
我的唇齒微微顫著,努力說:“陛下,我願意在宮中陪你一生,你能不能放了大和尚?”
羅熙冷漠的迫視著我,眸子裡沒有任何的溫度,半晌,他對我沉怒道:“你竟想用自己來換取他的自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是朕的人了,沒有臉再跟他在一起了,才有了這個想法,對不對?”
我直直的瞪著,心臟的跳動漸漸急促,胸口像是有什麼要迸發開來,羅熙拽著我的領口,語氣嚴厲,一字一句逼問道:“朕說得,對不對?”
我被激得雙手寒冷,深深的握著尚有餘溫的床單,再也無法剋制,仰面含淚朝他吼道:“是!是!是!”
他的手伴著怒氣一揮,觸到了身邊立著的矮架上,一張黃色洇著淚的紙箋被羅熙寬大的袖子飄然帶落,羅熙微微一怔後,一目掃到箋上,整個人頓時僵在了那裡。
我當然明白上面寫的是什麼,零碎而清晰地話語,所有的情真意切,睹月思人都寄託在這一張紙箋上,只因一念之差,才留下的這一張紙箋沒被我同那些一樣的投入燭燈化作一縷青灰。
念悲去,懷憶久前時夢縈音容,願明月有情,逆風解意,此心此情隨之寄去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