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成對我有氣我可以理解,但是他在這時故意拿這事來說,不是公報私仇又是什麼。最重要的是從他的話中我聽出了他對所有的調查員甚至這份差事的不屑。
“我贏了,你就離開這裡,你贏了我就回我的聯盟局去。反正有你沒我,小東西。”胡成爆撐將軍府,召喚出兩名將軍來,其中的一位符火盛烈,氣勢奪人,估計就是他口中的良將了。至於另一個就是平平無奇的樣子,看來是某個無名將領的武魂。
“如果我把你當作嫌疑人直接抓起來或者當作無關人員趕走的話,我的助手不會死。”
“不。”我說,“害死他的是黑暗。想要避免這種悲劇的發生,必須儘早地打敗所有的武王。”
“哈哈哈哈你在說笑話嗎郭遷······正是因為武魂的時代越來越繁盛,聯盟局才會建立······這種趨勢是必然的,想要打敗所有的武王,這種事情說說也覺得害臊——你真的是個孩子呀哈哈哈哈。”
多說無益,子龍廉頗分列兩側,向前幾步與胡成的武將對上了。我看他們二人生龍活虎的,問題應該不大。這種自信很大的部分就來自於我剛剛才得知的事實,即協會與聯盟局的魂主都使用外用型陰氣和陽氣來幫助自己的武魂恢復身體這件事。迄今為止我所取得的勝利,並非沒有道理。
胡成的良將手執大劍,力道迫人,一劈下去,就能撼動水泥地面,立刻崩出許多碎塊來。廉頗固然力大,此刻也要讓他,便賴著手中長刀攻擊半徑大,多退半步化解開他的力量。
“當——”
巨劍的剛硬鋒刃與長刀的金色刀身擊在一起,超凡的能量無處釋放,下傳至二將的腳底,震壞了地面,二將都是趔趄。良將站穩了,雙目炯明如雷,進一步踩壞腳下的水泥地,嗖地躍起來,直撲廉頗面門。原先以為這良將只是力氣大速度慢,沒料到他的爆發力也居一流,當他雙手緊握劍柄斬下來時,旁人竟可聽到喳喳的破風聲。更絕在後,廉頗燃燒陰氣聚集力量,雙手舉起長刀相抵當,同時良將的盔甲上也反映出紫光青雷之形影,周身皆帶電。廉頗為金,擅長摧城攻堅,無物不破,可遇見電火卻要受挫。當那紫光青雷順著刀柄透過脊樑流過全身血脈時,廉頗的眼睛一瞬就空洞了,金色的火焰頃刻熄滅,老將的威風盡失。
“吒——”
良將一劍只算是削弱了廉頗,並未達成真正意義上的破防,於是立刻接著廉頗的推力輕盈後跳,重新抓地蓄力,如虎再撲起。天虎自上而下屢次衝擊,廉頗這金獅也難以抵擋。他晃晃腦袋,努力集中注意力,直接出刀要空斬那良將。良將本是來攻,自然有所準備,從容探出巨劍撞上了廉頗的刀刃。力量的差異在連續的交鋒中畢露無遺,廉頗手上虎口噌地裂開流血,手背處也出現明顯的裂紋。我等都心知肚明,廉頗若是再如此傷下去,早晚連刀也抓不住了。
“當——當——”
我們的耳鼓以難以置信的頻率轟鳴著。刀劍相擊的聲音、盔甲震盪的聲音、地面崩壞的聲音——三種聲音隨著良將有節奏的衝擊落斬,一齊在這片空曠的平地上炸裂開來。這聲音讓人聯想到一場勁爆的樂隊演出,想到鑼想到鼓想到一切能夠發出聲音的器物,只是這音色與響度同時地失調,不偏不倚地爆破著人類的感官。
彷彿工地上的打樁機在不間斷地擊打著鋼板樁一樣,廉頗的身體被良將一點點地楔進越積越高的水泥塊中,這些水泥塊上頭點點的落著烏黑的魂血,觸地即作黑煙,短暫地升騰飄搖過後便不可見。形式過於艱難,廉頗根本沒有機會抽身離開當下這個越來越深的坑洞,只能用盡全力一次次地抵擋良將的衝擊。良將很聰明,他發覺廉頗已然困獸,明白持續的重壓正式摧毀他的身形與意志的最好的手段,故而不作變化,一步一步地將廉頗逼入絕境。連續不斷地騰躍,同樣破壞了良將落腳處的地面,他的每次後躍都剛好回到原處,腳邊也層層堆起了礫塊。他的戰靴都已被數十次衝擊震壞磨破,可他還是以腳蹬地、以腳落地,任由自己血流不止,也要保持著壓制。
我們都沒想到這場戰鬥竟然演化成了拉鋸戰,雙方互有損傷,但顯然廉頗的贏面太小。不說對方的損傷是他自己的任性造成的,單看廉頗已經陷入地裡一尺有餘,再不出來,只能含恨跪地!子龍一面和那列將周旋,一面向廉頗靠攏,伺機拉他出來或者替他剛住一兩波衝擊;晴空變色,子龍槍尖落處飛霜飄雪齊現,形成一股氣旋遮蔽了列將的視野。列將啊呀大叫一聲,當即持刀躍起,強突過氣旋來,拼死往前出刀,勾住子龍的槍頭偏下處,生生將子龍撥回來寸許。兩邊都陷入苦戰,對方二將之間的默契絲毫不比我們差。我站在邊上越看越著急,偷偷瞄見現任會長鬍成,還是一副苛刻冷峻的態度。
“郭遷,你的那點兒力量,根本就不叫力量。”胡成搖搖頭,“我以前也和你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後來呢?和我一同進入聯盟局的人,有的飛黃騰達、有的屍骨未寒、有的默默無聞!武王也好,魂商也罷,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遊散魂主······憑你的力量打不倒的人太多了,比這片練武場上的石頭都多。
“你已經親身嘗過武王的本事了。我的助手自從參加聯盟局就跟著我,三四年了,說沒就能沒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但是我求你能消停一點兒。這世上的事,有一百件的話,九十九件都急不得。”
比這片練武長上的石頭都多。
有一百件的話,九十九件都急不得。
突然之間某種東西擊穿了我,我的思緒一瞬分離成兩段:一段注意著當前的戰局與形形色色的魂主武魂;另一段則回放著某種想象的或者塵封的畫面:我看到爺爺的照片黑白分明的照片在空氣中飄搖不定,越飛越低,眼看就要落到地上,從邊角處一點一點一塊一塊地崩開,天昏地暗、萬死無生;我看到父親的背影,像是二十年前的影集中某張照片上的背影,立在古老的城牆上,毫不在意腳下的城牆一片一片一段一段地頹圮崩塌,遍地塵土、漫天微雨;最後一段是我的記念,我看到趙煜狄語思李浩郭東山範西湖李濤不知名的魂主會長王晨通訊員宮雨調查員趙家豪王盛和現任會長鬍成他的助手小劉林天林婕唐堯阿超廉頗王翦白起子龍典韋不知名的一干列將不知名的一干陣將不知名的一干良將神將來護兒神秘的金箭張舉羅成不知名的列將不知名的良將練武場上的石頭。兩段思緒,合二為一。
爺爺急於終結武魂時代於是他敗了,父親急於成為武王繼承爺爺的遺志於是他敗了,第三代的我到底在執著於什麼追逐著什麼我心急了嗎還是說正如父親所說?
正道該贏了。
有一百件,這就是那一件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