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父親背出李清照的“九萬里風鵬正舉”時到底是怎樣的心情,我單知道他喊完便斜靠在桌上睡著了。我把父親架回臥室,幫他蓋好被子,隨後出來同廉頗子龍一起收拾碗筷。一會兒都整理妥當,我召回廉頗子龍,在精神中與他們交流。
“廉頗,如果你知道更多的事情,快點告訴我。”
“主上,你當真對此一無所知?”
“我一直以為父親和武魂沒有任何關聯,後來覺得他肯定接觸過魂主,知道一些關於武魂的事情。但是現在他給我的答案讓我匪夷所思。我不是質疑這些故事,我只是覺得我太遲鈍了,遲鈍的讓人匪夷所思。”
“所以主上,你告訴我你的爺爺,大名是什麼。”
“爺爺?”
“對。現在我大概確定了主上父親的身份,而這個身份指向一個更輝煌的名字。”
“我爺爺?”我還是難以相信,“他只是一個小文員,生下我父親後不久就去世了。”
“主上。”廉頗的語氣嚴肅至極,“很多時候我都能傾聽你的思想,所以我很清楚你父親的名字——可我懷疑這是個假名——如果他的真名不是郭天嶽——難以想象。”
“我的爺爺······”
爺爺,那是一個虛幻飄渺的影子,甚至可以說,除了我的血脈,我這一生都與他沒有絲毫的交集。我敬重他,因為他為公清廉,為私道義,可是我對他沒有祖孫之間的眷戀,更不可能有溫暖的回憶。我的印象中只有那一張黑白的照片,如他的為人黑白分明。
我的心臟和廉頗的心臟子龍的心臟,一齊鼓動起來,隨著我的回憶越發地深入,這鼓動就越強烈,越強烈又使我越難以發掘出那個名字。我聽見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我的腦子裡滿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我的思緒和記憶,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郭清秋。”
一瞬間,所有紛雜與躍動之聲都消失了,雖然心臟鼓動猶快,但聲音已不再使我慌亂。這時侯最為清晰的是廉頗和子龍長長的嘆息聲。
“主上。”
“啊。”
“你的忠義與鐵血,和你的血脈緊密地聯絡在一起。我相信你的名字將會和你祖父你父親一樣的偉大甚至更加光彩奪目。”廉頗。
“我在郭東山麾下時,接觸過全國魂主協會的資料,我也明白這個名字的意義。”子龍。
我靜靜地等候著兩位將軍平復下心情,好好跟我講。
“主上知道的是,第二代天選帝子,也就是體內擁有將王宮,能夠寄宿古代將王的魂主已經出現,正是狄語思。那麼,在此之前,必然出現過第一代天選帝子,那個人,就是你的爺爺!”
“你說啥,廉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我爺爺是天選帝子?”
“他不只是天選帝子,他真的拿到了帝璽,他是第一任全國魂主協會會長,那時候天下的武王,沒有一個不服的。武魂時代差一點便終結在他的手中。”廉頗說,“這時候他死了,全天下的魂主都不知道,到底是誰能夠把他給打垮!要知道協會建立之初居無定所,全靠他一個人面對中城五大武王,麾下三大絕世將王,斬殺了十六名神級武將,奪下了中城!”
那個年代,廉頗還跟隨著自己第一任魂主,在北疆漂泊著。郭清秋這個名字,就像一顆不朽的在夜晚也會熾烈燃燒的太陽,高懸在首都中城之上。南來北往的魂主,無論是抱著集富天下的意念的魂商,還是懷揣征服四海的野心的武王,都抬起頭仰望著他。他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寸國土;他的熱烈,灼傷了武魂的時代。
許多魂主就說,原來天真的會偏愛那麼一兩個人。這句話成了百十個武王的噩夢,在他們的枕邊耳邊迴盪不去,一點一寸,消磨著他們的願望,直到太陽隕落的那天。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戰死的,全國魂主協會將此事定為死密,沒有留下分毫資料。只是人們還在傳說,三名絕世的將王並沒有戰敗,而是在君主死後就分道揚鑣,各自離去了。郭清秋。廉頗說,我們把武魂的時代分成三段,三十年前到我爺爺死去的二十六年前是一個時代,這個時代叫郭清秋;二十六年前到不久之前語思被發現是一個時代,這個時代叫做王不復;語思橫空出世,於是今天時代叫做狄語思。
“那王不復,是現任全國魂主協會會長,據傳是初代魂帝的義兄。他本人很有能力,但是武魂時代正朝著繁榮發展,他抑不住。但是在他手裡全國魂主協會的確更加強大,形成了嚴格的等級與管理制度,大大提高了打擊武王勢力的力度。”
最後他們講到了我的父親,這一塊,子龍就沒有聽說過了。廉頗說,那是他的第一任魂主死後,距今大約二十年。一個叫做郭將夜的男人,帶著自己的武魂,打敗了渠城武王。“那雙眼睛,那時候的人,但凡見過不可能忘記的。我只是聽說過,郭將夜的眼睛裡,全是王侯的顏色。”
“郭將夜······”我說,“可是我的父親,所有的身份資訊,都明明白白地寫著郭天嶽啊!”
“全國魂主協會擁有的權力非常大,為初任會長的兒子改改身份資訊從而幫助他隱姓埋名,本來就不難吧。”
曾經有無數遊散的武魂想要跟著郭將夜,但是都被郭將夜回絕了。傳說和父親的講述在這個時候吻合了:郭將夜或是我的父親,只有一個將軍府。真是造物弄人,我的爺爺天選武帝,體內有數個將王宮,而他的兒子卻只有一所將軍府!儘管如此,這對父子還是站上了時代的頂點。到我這一代,則是平庸的八個將軍府。
“主上,我們存在的年代太久遠,我們不瞭解追隨你父親的武將——他生在我們之後的千年。但是你,你一定聽過他的故事,你一定可以認的出來。”廉頗。
“九萬里風鵬正舉······郭天嶽······”
我的思緒漸漸明朗起來,恍惚中我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我看到那將軍身姿挺拔峻峭,我看到他的眼睛,清白如許。在一片恍惚不確的虛妄中,我看到他慢慢地轉過了他的身子。他的背影是那樣的堅決與剛直,而他的衣服和鎧甲正在迅速地崩解脫落,露出他的脊樑來。
“我想我看到他了,廉頗。”我說,“我也知道他是誰了。”
“好。”廉頗說。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岳飛,字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