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四名魂主和他們的九名武將,我毫無懼色,視界格外的清晰,彷彿他們的命運已經被我掌握。廉頗也沒有表現出工地一戰初期時的無力與掙扎,反倒始終流露著笑意。
“廉頗,能做到嗎?”我問道。
“必效吾主。”
老將金刀一振,板正了身子,周身燃起燦爛美麗的符火,金色橘色,絞纏熾烈。一旁的子龍也受著這鼓舞,眼神凌厲起來,於中射出冰藍色的光芒。
來人也不廢話,只講是速戰速決,九名武魂一齊上前,刀槍劍戟,皆反映著慘淡的月光。當中有兩將盔鎧符文閃爍,與廉頗同為陣級,率先躍上,一刀一斧,相互策應。持刀將先遇著了廉頗,稍用力豎直著一劈,欲騙廉頗躲閃。不料廉頗倚仗力大,舉刀以刀柄相持,腳一蹬地便起勢壓過那將,復以刀撐地,飛踢他胸口。持刀將趔趄後退之時,搬斧將弓身運斧,斧刃一個迴環,直掃廉頗腰股。廉頗還未著地,當然閃不及,於是子龍抽槍剛住搬斧將,硬是逼停了長斧。搬斧將向上一撥,挑開子龍,仍向廉頗處去,同時其餘的武將也圍上來,五色的符火炸裂,漫天飛舞。
“廉頗。”
子龍大喝一聲,猛踏出一大步,氣勁當時足,一柄生長出巨大冰稜的重槍便被擎起。這槍原就巨大,再墜上十餘公分厚的冰稜,更是碩大無朋。子龍屈伸蓄力,一瞬冰龍出!誰也沒有料到子龍在如此逆境下會擲出兵器,背對著他的那將直接被擊穿,瞬間解散成濃密的黑煙。層層的冰稜藉由衝擊炸裂開來,四下崩解,射出百道冰刺。廉頗在內的所有武將都吃受了這一片冰雨,盔甲與肌膚都出現了輕微的破損。子龍哪裡鬆懈,一個箭步跟上來,抄起長槍側身一刺,立刻結果了一名燃著墨綠色符火的將軍。
後頭站著的幾名魂主之中傳來輕微的騷動聲,不過很快他們就鎮定下來。當中一個穿著灰色的T恤,身材高大健壯,留著重鬢角,似乎是頭目。這大鬢角眨了眨眼睛,而後抬起手大笑道:“不要慌張,他們也沒什麼招數了。按照演練重新變陣,分開二人逐個斬殺。”眾魂主點點頭,各自吩咐自己的武將,口中叫出一串我完全沒有印象的名字。
“子龍廉頗,不要被拆散。”我叫道。
“你小子,對啊,應該先控制你!”大鬢角的目光惡狠狠地掃過來,他用力一擰脖子,向周圍幾人使了個顏色,隨後就引著他們走向我,“武王說的是,打鬥中魂主容易被忽略,但是他們常常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
我想避一下這幾個人,免得一會兒成了子龍廉頗的累贅,可是我的腿腳已動彈不得,方才頂天立地的氣勁下去,身體早就超越了極限。焦急之間,大鬢角一行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迎面就是一腳,直接將我踹飛三四米。我的背磕到了一塊條狀的石頭,胳膊也嚓啦一聲被劃破,大腦一片混亂,來自各個部位的神經訊號瘋狂地湧入中樞,造成了大堵車。大鬢角不饒,快步走過來,一隻手捏住我的脖子將我吊了起來,另一隻手則變化出許多奇怪的拳法,轟擊我的腹部。
“要不是郡主特地交代留你一條命,你以為你真的能撐這麼久?”
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穿著衛衣的小個子嘟囔道:“唐哥,我的武魂被打沒了,您可得再撥給我一個呀。”
大鬢角不屑地努了努嘴:“你小子也不是帶武魂的料,上次武王的臉色就很不好,你給我注意點兒。”
話說到他臉上,這些小個子有些掛不住:“唐哥,我對王爺也算是忠心吧。”
“行啦行啦,一邊兒待著去。你就到山口放哨,別讓協會的人上來了,快去。”小個子得令,欠了欠腰,一步兩步地向山口挪騰去了。這邊大鬢角的眼光仍舊極惡,不過他最終扔下了我,也許是因為小個子提到郡主的緣故。
我躺在凹凹凸凸崎崎嶇嶇的山地上,歪過頭望著山頂中心的戰場。二位將軍果然為我分了心,廉頗力戰五將,金刀一次次劃破夜空,可是光彩越發地暗淡。我這時看到他的兩條腿均已經被敵將的長槍刺穿過,被鬼血染黑了一大片。他咆哮著,眼光鋒利如刀,眼角淌著火。他的盔甲,他的每一寸肌膚都融入了符文之火,金光爛漫,璀璨奪目。他是一頭金色的獅子,他應該是這方武魂的草原上,最大的領主。他是我愛的爺爺。
工地之戰時,我就把廉頗當成了自己的爺爺。雖然在表面上我是他的主公,或是他的摯友,可是在我內心的最深處,我是他的孫子。似乎這樣我就可以驕傲與自豪,似乎這樣我就可以分享千年的榮光,似乎這樣我就可以磨去現實裡那個虛幻的已故的影子,就可以得到那種慈祥與溫柔······
“廉頗——”
我吶喊著,迫切地希望得到他的回應。淚水已經決堤,由他的泛濫我無法看清任何的東西。我只看到一個金色的影子在一片斑斕中高傲地起舞。
“頗在。”
“雲亦在!”
冰藍的影子跨越了無數阻隔,終於與那金影靠在了一起,我想他們的背或者肩膀,應該有一瞬相貼過。
“真是可惜了兩位上將。”大鬢角搓了搓那雙粗糲的打手,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猶豫。一會兒他終於將氣沉沉地吐盡,銅鈴般的雙眼圓睜著,鼻頭猛地一抽,這就吸入了大量新鮮的空氣。他頓了頓,左拳高舉,緊接著獅口洞張,叫出了我與廉頗、子龍的絕筆!
“將軍府——”
紫黑色的煙霧瀰漫,他的背後浮現出一道巨大粗獷的門戶。這門戶上雕琢氣派,一看就是大將府邸。大鬢角攥緊了拳頭,調動全身力氣,復驚雷一吼:
“開!”
大門吱嘎一聲,露出一道縫,這縫隙隨著大鬢角的陰氣牽引,一點點擴大著。然而裡頭宿棲的將軍已經失去了耐性,只聽得“咣噹”一聲,門戶被他踹開,便見一名英武威嚴的上將大步地踏出。大鬢角受不住這一踢,門戶被震,等於有人在他心口踢了一腳,活令他咳出一口血。上將環顧四周,隨後看回大鬢角這裡:“唐公,為何又叫出了我。”
我笑道:“我廉頗與子龍為天下大將。”
“難道我就不是?”上將長槍微舉。
“那你是誰?”我說。
大鬢角笑了,伸手彈了一下上將的鋼槍:“這一位比廉頗趙雲都晚一些,但是並不比他們遜色。”
“我,來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