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之在這茅草屋中,一躺便是七天。
這七天裡,那少年再未和沈牧之說過話。每每沈牧之想要說些什麼,可看到他眼裡壓抑的悲痛後,到了嘴邊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七天之後,沈牧之終於勉強能下地走幾步了。
少年給他做了一副柺杖,讓他每日繞著茅草屋走上幾圈。
沈牧之一一照做。每次他圍著茅草去轉圈的時候,少年就會在屋子裡,對著那本叫空山的書發呆。
又四五天過去,沈牧之漸漸可以脫離柺杖自己走路了。於是,他開始打拳。雖然這腿腳還不太利落,往往也堅持不了太久,但總算也在慢慢好起來。
這天午後,沈牧之剛打完兩套拳,一早就離開了這裡的少年忽然從旁邊樹林裡鑽了出來,一手拎著一個包裹,一手提著一隻已經剝了皮清理乾淨的兔子。
“去生火,中午吃兔肉!”少年淡淡說了一句後,就把手中兔子朝著沈牧之扔了過來。沈牧之還沒反應過來,那兔子就已經在半空了,慌忙伸手接過,剛要說話,少年卻已經走進了屋裡。
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只好又吞了回去。
這些天,他一直都是如此,根本不給沈牧之說話的機會。
沈牧之苦笑了一下後,拎著兔子去茅草屋旁邊一個臨時搭出來的廚房裡。剛生了火,少年過來了。
沈牧之坐在石頭壘就的火灶後面,看著拿著那柄青銅短劍正在把兔子大卸八塊的少年,猶豫了一下後,開口問道:“你叫什麼?”
少年頭也不抬:“道號玄誠。”
少年答得爽快,倒是讓沈牧之愣了愣。回過神後,他遲疑了一下,又問:“那你師兄呢?他的道號是什麼?”
玄誠手中動作忽然頓住了,抬頭看向沈牧之,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後,又低頭去對付那隻兔子了。
沈牧之本以為玄誠這是不會回答他了,心頭正失落和內疚的時候,忽聽得玄誠回答:“本名,郭清,道號玄通。”
沈牧之口中輕輕將這兩個名字唸叨了一遍後牢牢記在了心裡。
雖然這些天,玄誠從未跟他說過當初他們是怎麼救的他,也沒說過他師兄玄通又是怎麼因為他而死的。
可他自己心裡十分清楚當時他雖然殺了那個中年漢子,可以他當時的傷勢,如果沒人救他,就算沒有追兵過來,他也不可能活得下來。而且,如果只是普通人救了他,他現在的雙腿也不可能恢復到這個程度,很有可能,他以後只能做一個雙腿不便的瘸子。
更別提,後面還有追兵過來,都是他們師兄弟幫忙擋下的。
如此大恩,何以為報?
沈牧之看著在那默默切著兔子的玄誠,心頭雖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
這時,玄誠已經切好了兔肉,將他們全部扔進了已經燒熱的油鍋內後,一陣爆裂聲後,他一邊翻動著手中勺子,一邊開口問沈牧之:“你的腳感覺怎麼樣了?”
沈牧之收起心中情緒,認真回答:“已經好很多了。”
“那明天就下山吧!”玄誠淡淡說道。
沈牧之不由愣了一下。雖然這幾天他也想過下山這件事,但玄誠這樣突然提起,還是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你是鎮北將軍沈威的兒子?”玄誠忽又問道。
沈牧之又怔了一下後,點頭回答:“是的。”之前醒來的時候,他就跟玄誠說過自己叫什麼,從哪裡來,雖然沒有提自己的父親鎮北將軍,但金陵姓沈的大姓,不過就他們一家,他只要有心打聽,還是很好打聽的。只是,這些天玄誠都沒有提過這些,此刻突然提及,讓他有些始料不及。
玄誠聽後,又說:“那沈牧平是你的大哥?”
聽他提及大哥的名字,沈牧之心中不由得痛了一下,點頭沉聲回答:“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