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叮囑自己:“阿弘呀阿弘,莫管以後如何,都不要忘了自己從哪來,要到哪裡去。”
……
今日是七月初五,五軍的將校要在北闕誓師,再從各自營壘帶上士卒出發。任弘作為趙充國麾下五部之一,有資格參加儀式,劉病已就沒機會了,過了武庫後,與任弘告辭,去城外田廣明大營報到去了。
未央宮玄武門外的北闕廣場,可是能容兩三萬人圍觀偽衛太子叩闕的,在此陳列上萬軍隊也完全不是事,任弘到時,天色已經大亮,這次出征的幾位袍澤同僚已先行抵達此處了。
那位剛正不阿的京兆尹趙廣漢為軍正,一身黑衣,眼睛盯著旗影水漏,今日觀誓師禮的軍吏誰敢晚到,恐怕吃不了兜著走。
而孝昭逝世後一直戴著孝的金賞亦為一部校尉,將隴西屬國休屠部騎從,任弘現在對他可是恭恭敬敬不敢小覷。
趙充國的兒子,沒事總喜歡拉著人聊大秘密的趙卬亦為校尉,在西霆塞之戰大顯神威的射聲營交給他統領。
還有兩部校尉沒來,一位是羌亂後,調為酒泉郡都尉的辛武賢,和趙充國用人不必親不同,辛武賢不願被人說任人唯親,遂打發辛慶忌跟了任弘。
最讓任弘沒想到的是,據說還有一部在敦煌等著他們,領軍的竟是他做燧長時的老上司,否了他突襲星星峽計劃的敦煌中部都尉孔某。
“都是熟人啊。”
任弘如此想著,隨著幾聲鼓點響起,未央宮玄武門大開,大司馬大將軍霍光穿戴一身誇張的戎裝出現在五軍面前,手持斧鉞,車上還載著五面皂纛黃旗。
按理說,出征時應該由皇帝在宮中召諸將,詔之曰:“社稷之命在將軍,即今國有難,願請子將而應之。”
將軍受命後,才令祝史太卜齋戒三日,然後共赴高廟,鑽靈龜,卜吉日,以受鼓旗,然後皇帝就在高廟授予將軍鼓旗斧鉞,持頭而授之以柄,曰:“從此上至天者,將軍制之。從此下至淵者,將軍制之。”
但今日儀式卻從簡,皇帝劉賀未至高廟,在前殿就當著百官的面,完成了授予斧鉞的儀式,至於是否符合禮制,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反正劉賀在登基時將斬蛇寶劍都交給霍光了,意思就是“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征伐自大將軍出“。
總之便是皇帝和五將軍之間,多了霍光這代理人,他名義上是伐匈戰爭的總指揮,只是大將軍沒有畫好陣法交給諸將的習慣,還是很敢於放權的。
霍光既已受斧鉞,就再將寫有將軍名號的旗鼓一一授予五將,讓他們也有專事征伐之權。
“祁連將軍、強弩將軍、蒲類將軍、度遼將軍、虎牙將軍。”
霍光掃視趙充國、韓增、田廣明、田順、範明友五將,大聲道:“國不可從外治也,軍不可從中御也。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應敵,五將軍既有鼓旗斧鉞之威,自此不必還請。其臨敵決戰,不顧必死,無有二心。是故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主於後;進不求名,退不避罪!“
陣前打不打如何打,你們都都自行決策,不必事事請示朝廷,完成出塞兩千裡,各自被霍光叮囑的任務即可。
五將軍及身後眾校尉兵卒紛紛朝著霍光,也朝北闕下拜:
“敬受諾!”
然後五將軍就齊齊做了兩件事……
剪指甲!披冥袍!
這當然不是為孝昭皇帝戴孝出征,而是爪鬋(jiǎn)冥衣,以示師出之日,有死之榮,無生之辱。
然後也不向霍光告辭,站上載有旗鼓的戎車神情肅穆,調轉車頭背對北闕,這也有講究,正所謂“受命而不辭,敵破而後言返,將之禮也。
儀式還不算結束,畢竟大漢尤敬鬼神之祀,還差點迷信活動,未央宮裡的太史站在北闕之上,為五軍告禱泰一神,祈求他給將士們賜福,這可是漢人信仰的至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