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趙充國麾下大軍雖是騎馬至此,但其實只是騎馬的步卒,馬匹放在陣後,以部曲為單位,步卒居前列了幾個圓陣和方陣。因為走得太遠,漢軍專用的武剛車根本帶不過來,四武車陣也列不起來,只能靠士卒攢戈矛外向。
又讓辛武賢帶著騎兵位於左翼,兒子趙卬在右,韓增部則佈置在後,作為生力軍隨時聽他命令加入戰場。
當趙充國揮動令旗,彷彿是他親手操縱般,一旁的兩輛旗車上,亦有兵卒立起了的指揮大旗,傳遞給左右旗車鼓車。
從右到左,看到中軍的訊號後,數面司馬旗也陸續掛起,而與此同時,應和著匈奴人連綿不絕的號角,寂靜已久的漢軍陣列,也響起了橫吹鼓點聲……
開打前的戰場一點不寂靜,彷彿是一場交響樂的對奏。
緩慢而沉重的鼓聲,像是敲打在心臟上一般,寬達二十漢裡的陣線上,各部漢兵都拄著手裡長長的戈矛,緊緊站在一起,眾志成城。他們跑了數千裡,終於逮到匈奴人了,眾人立功之心切。
但大戰未開,對面卻有百餘騎飛馳而來,舉刀鋋高呼道:“漢人,鬥來!”
“又是這一招。”
趙充國搖頭,胡人就是喜歡戰前派百餘勇士過來挑戰,其中頗有射鵰者,想要靠他們強悍的騎射,削弱漢軍士氣,當年天山之戰就是這樣。
二十多年前,血氣方剛的趙充國只是貳師麾下區區假司馬,便曾請命出戰與之較量。
可現在嘛……
他直接拒絕了辛武賢部躍躍欲試的請求出戰,沒那必要。
趙老將軍舉起手,在那匈奴百餘騎靠近到幾百步內不斷挑釁時,如同心有靈犀般,下達了和任弘在焉耆城時一模一樣的命令:
“大黃弩,準備!”
……
這場石漆河之戰,乃是漢匈自徵和三年燕然山之役後,時隔十六年最大的一場會戰,參與人數達十二萬。
若是楊惲在,定能用他文人的眼光和文采,好好記錄下這場戰爭的每一個細節,不吝嗇篇幅的話,能寫個幾天幾夜都講不完。
若是任弘在,也定能如他北上前揚言的那般,帶著西涼鐵騎對匈奴背刺,成為致勝的關鍵。
只可惜戰爭雙方不會在原地專門等到他快抵達戰場時才開戰,任弘也沒本事發明無線電,能和分別已兩月的趙充國隔著上千裡實時通訊,確定匈奴人和大軍位置。
實際上,他現在甚至連自己的位置都無法確定……
說來尷尬,在趙充國與右賢王於石漆河開戰之際,任弘還在戰場西邊兩三百漢裡的地方打轉,這已經是連續數日急行軍的成果了。他們的馬比匈奴和蒲類將軍麾下的還瘦,任弘直接將蘿蔔留在赤谷城過冬,這個選擇對的,他臨時騎的馬已經一死一病……
此處前不久才降了雪,匈奴人行軍的痕跡被齊腳踝深的大雪徹底掩蓋了,南北兩道山系所夾的廣袤平原上,四處景緻看上去都差不多。
加上天氣極差,連解憂派給任弘的烏孫嚮導都有些糊塗,畢竟過了賽里木湖後,這一帶已屬於匈奴烏孫交界。
士卒們雖然穿上了解憂公主傾盡赤谷城庫存贈與的冬衣皮裘,戴著鹿皮手套和暖和的靴子,但仍凍得不輕。
帶著四千西涼鐵騎在雪地裡轉悠半天,卻仍未能找到匈奴逃兵所說的,匈奴人幾天前紮營的那條河流,也就無法追蹤敵人接下來的位置。
任弘抬起頭,望向南方的天山,摸了摸自己的聰明腦瓜,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吾等好像是……迷路了!”
……
PS:第二章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