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謬讚,依我看,這任謁者往返烏孫,單騎上天山,縱橫破胡虜,他才是大漢的千里駒啊!”
常惠接過話,拊掌道:“不止千里了,萬里亦有也,就叫萬里駒吧。”
千里駒萬里駒也比沙漠之狐好聽啊,這個綽號任弘喜歡!
等等,這樣一來,他豈不是和蘿蔔成同類了?
“二公這是要捧殺弘啊,我只是一匹劣馬,萬萬當不起。”
任弘嘴上十分自謙,他年少得志,估計會招致不少紅眼病,又沒有過硬的大腿,進了京兆後言行必須低調些才行。
由執金吾派來的緹騎、持戟衛士護送著,輿服導從,眾人進了橫門,卻見道直樹鬱,涼風拂面,望則宮闕如雲,顧則城門雄闊,兩邊坊裡參差,不愧是帝國的中心。
但他們卻並未直抵未央宮,而是在下個路口停住了。
“此乃藁街。”
常惠對任弘說道:“此街有蠻夷邸,專門供入朝的四夷蕃客居住。”
聽聞此言,劉瑤光和劉萬年神情一滯,有些失望。
受解憂公主影響,她們對漢朝是有很強歸屬感的,來到長安卻被當成外人看待,與普通的西域使者等同。自是有些想法。
任弘正欲說話,常惠卻已看了出來,大笑道:“烏孫公主、王子勿要誤會,一般的四夷使者入朝,自是在蠻夷邸居住等待朝見,但汝等不同啊。”
“烏孫乃大漢昆弟,而天子和大將軍也特地囑咐過,要將楚主的子女,當成劉姓宗室來看待,所以不必舍於蠻夷邸,劉宗正會帶汝等前往尚冠裡內宗室邸,洗沐休憩後,明日與任謁者一同入未央宮朝見天子!”
這一番話,讓劉瑤光和劉萬年相視一笑,心裡那點想法頓時沒了。
任弘只想給常惠翹大拇指,典屬國相當於大漢的外交部,常惠這些外交官做事是極其靈活聰明的,難怪當年蘇武滯留匈奴時,靠了常惠的機智才讓匈奴放了人。
而大漢的外交部長,典屬國則是蘇武擔任,雖然前幾年蘇武的兒子捲入燕王、上官桀謀反被誅,他本人則被霍光護了下來,僅被削職,如今幾年過去了,蘇武又做了“假典屬國”,雖非正式任職,仍掌實權。
“此行多謝任君,明日再會。”
終於抵達終點,劉瑤光長長舒樂一口氣,朝任弘恭敬地行禮,與他道別,於是烏孫使團便跟著劉德繼續往南走了,常惠則帶著任弘拐了彎,前往蠻夷邸。
……
常惠已經檢查過任弘帶來的龜茲王、尉犁王首級:“道遠應該知道了罷,按照規矩,斬得名王頭顱,當懸於北闕,但示眾的起點,卻是這蠻夷邸。“
任弘道:“聽傅公說起過,這是為了威震蠻夷諸邦。”
“不錯。”
常惠將龜茲王首級的木函拿給任弘端著,自己則捧了尉犁王頭,說道:“昔日蘇公被匈奴滯留時,說過這樣一席話。”
“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懸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
“當時大漢兵鋒正盛,焚匈奴之庭,屠輪臺之城,蹈大宛之壘,籍夜郎之都,艾朝鮮之旃,拔兩越之旗。所以匈奴竟為蘇公此言所震懾,未敢殺害一名漢使,只是將吾等監禁,還欲招降。”
雖然常惠曾與蘇武一同滯留匈奴多年,當年銳意從軍出使的少年郎,頭髮都熬花白了,但他眼中的銳氣,卻仍不減當年!
“只可惜當時國中確實有些問題,今上和大將軍遂奉孝武遺詔,棄西域而養百姓,十餘年過去了,大漢已恢復元氣。不過城郭諸國,卻開始有人忘記當年輪臺、大宛的教訓了!”
“人都是不長記性的,國也一樣。”任弘接過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