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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從場面上看,在解憂、任弘各種出謀劃策對臺詞的前提下,早有準備的元貴靡,完勝說錯話的烏就屠。
但究竟派誰為主將去懲罰龜茲?仍沒個結果,肥王為元貴靡的話喝彩,卻飲了太多酒,似是醉了,提前結束了宴席。
但等過了一會,任弘卻被單獨一人,喚到了昆彌的大帳中。
巨大的穹廬撐起了氈帳,皮革製作的氈牆仍有些氣味,地上鋪著來自
烏孫帳篷裡的擺設還是很多的,踩在腳下的是罽賓的毛毯,掛在氈牆上的是大漢的絲綢和安息、身毒圖案的棉布,甚至還有一個希臘式的小雕像。而元貴靡今日費了老大勁才獵到的大角鹿犄角,也已經掛了上去。
不過最特別的,還是一顆鍍金的人頭飲器,大概是烏孫的死敵月氏某位貴人的腦袋。
解憂公主與肥王坐在毯子上,任弘見到解憂公主全然不同下午時漢家女子裝扮,她挽起了高髻,戴上了尖尖的烏孫皮帽,衣著華麗,掛滿了各種金飾,這是屬於烏孫右夫人的盛裝,氣質也隨著一變。
而肥王也不復先前的模樣,有些浮腫的眼皮下,一對淡藍色的眼睛盯著任弘,原來是裝醉。
“漢謁者弘見過昆彌。”
任弘朝昆彌作揖,昆彌原本見任弘年輕,懶得起身,在解憂笑著對他搖搖頭後,才勉強向任弘還禮。
漢使見外國君主也分幾個等級,像鄯善、精絕等芝麻大的小國,非但不用拜,對方反而要拜謁漢使。
中一級的烏孫、康居、月氏等人口數十萬的大國,則要互拜亢禮。
而最被漢庭高看的,就是匈奴單于了。
因為匈奴是與漢匹敵的百蠻大國,單于可不回拜漢使。
而從漢武帝開始,帝國執政者心裡的執念,便是想要讓這個百年堅敵向自己低頭臣服。經營西域也好,和親烏孫也好,都是為了實現這個大目標的手段。
就在任弘猜測,待會大概是解憂公主為自己做翻譯時,肥王卻開口道:“任謁者看著年紀輕輕,卻真是厲害,竟斥得我兒烏就屠無話可說。”
原來你會說漢話啊!
解憂公主笑道:“昆彌從十年前,便學會了漢言,因為想聽懂我與兒女們在說什麼,只是在部眾面前,決計不提。”
肥王的漢言顯然是跟解憂公主學的,這個女人是真的厲害,將肥王哄得服服帖帖。雖然看她和肥王,一個纖細美麗,一個肥胖粗魯,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可好歹,這牛糞對鮮花還不賴,肥王與解憂很恩愛親密,如此解憂的日子,比起那些在匈奴飽受閼氏欺凌的和親公主們,好太多了。
但前提是,肥王不早於解憂死去。
任弘笑道:“對由誰統兵報復龜茲,昆彌想清楚了?”
肥王哈哈大笑:“既不是烏就屠,也不是元貴靡。”
他拍著自己鼓起的肚子:“我親自去!”
“昆彌,殺雞焉用牛刀……”解憂想要出言勸阻,肥王卻止住了她,看著任弘道。
“先前那些話語,龜茲對烏孫的侮辱也好,攻打龜茲的利好也罷,都是說給翕侯們聽的,不必再重複。”
“任謁者,說說敞亮話罷,我很清楚,漢與匈奴在爭奪西域北道,烏孫一旦出兵助漢,就意味著被捲入此戰之中。”
“若是讓烏就屠為將,他定會故意拖延,坐視漢軍覆滅,甚至會幫助匈奴阻撓大漢援軍到來,這便是棄漢而投匈奴。”
“可若是讓元貴靡為將,他定會迅速擊破龜茲,甚至會聽漢使的話,幫助漢軍逼退匈奴,那等同於與匈奴決裂!”
“倒不如我親自將兵,如此既能懲罰龜茲,保住烏孫的顏面,亦可見好就收,不參與漢匈之爭,讓烏孫在匈奴與漢之間維持中立,保我民眾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