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人能為這一萬年的徒勞買單,又有幾個人能撐過這一萬年的猶疑?
過盡千帆、歷盡千難萬險,如果發現從一開始就錯了呢?
你能保證你做的所有決定都是對的嗎?你能保證所有謬誤都有機會糾正嗎?你能保證數萬年的艱辛只因一個疏漏而成空嗎?
——你還能保證自己能重頭再來嗎?
這條路,太難走!
自此,三人絕了這條心!
如果說有舍就有得,那捨得的人就太多了。
然而這世上最惱人的,便是有舍也未必有得。
為何要捨棄自家在滄溟界的優越地位,跑去走一條艱難無比、多半不能成的路呢?
就安安心心在滄溟界享這百年富貴,不好嗎?
但,他們擁有的太多了,不願意捨去,別人卻沒有什麼可失去的。
所以,他們首先需要確認的,是自己不捨,別人也不許舍。
出於這個考慮,他們封住了浮丘山,讓這本不該出現在滄溟的聲音用另一種方式從滄溟消失!
滄溟,還是三大世族的滄溟!
“疏風乍起碧波間,夜夜南柯今不眠。遙知軟紅不平事,金鰲釣盡復聽玄。”垂釣者溫聲慢語,慢條斯理地將手中魚竿輕輕一揚,便見那魚線上正咬著一隻金鰲!
“臨滄海,釣巨鰲,風浪逸我情,乾坤縱我志,虹霓為我絲,明月為我鉤。”她曼聲道,“然則何物為餌耶?”
她說到這裡,頭一次正眼看這三個彷彿忽然闖入的不速之客,“不知、不求、不敬、不學道者。”
話音一落,她便把魚竿朝三人一拋,那魚竿化作無數細鉤,朝三人勾去!
她出手猝不及防,三人大驚,欲躲,不及。
那無數細鉤閃著雪亮的寒芒,已至眼前!
快得超乎想象的極限!
就在三人以為將要命殞於此、只能閉目等死時,那銀鉤撲面而來,卻彷彿從未存在過一樣,消散了。
三人愣住了。
“什麼嘛!裝神弄鬼!”袁憬冷笑了起來,“不過是幻術一類的東西罷了!”說這話時,似乎已忘了他還未淡去的驚恐。
“不!”井宜婉臉色難看至極。
“怎麼?”袁憬和仲嵩儀朝她望去。這一望之下,一齊愣住了。
井宜婉的側頸上,有一道鮮血淋漓、猙獰無比的傷口!
這傷口只要稍微再深那麼一點,井宜婉就要當場殞身!
“這一刀上,有戾氣。”井宜婉臉色慘白,按著頸邊為自己止血,一邊去掩飾她多年不曾展現的驚恐,“她沒想殺我,否則,我已經死了。”
“三天內,所有一等和二等世族,每家都要向浮丘山送三個六歲孩童,不論男女。”垂釣者站起身來,立在舟中,彷彿隨時都要翩然而去,“如果三天後我沒見到人,我會上門拜會。”
其聲仍在耳,其人已不見。
那虛無縹緲的、華麗堂皇的畫舫,那彷彿一場夢的仙舟,如來時那樣猝不及防地、如同雲煙一般散去了。
眼前徒留明月照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