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妶姑娘,你在嗎?”
和妶放下正在上藥的勺子,開門看見醒復正站在門口。她沒料到會有這樣一位客人前來,道:“醒復公主,你怎麼來了?”
醒復輕聲道:“小仙是專程來給和妶姑娘謝罪的。那日……在花園,我只是偶然遇見沉粼仙上。並無其他意思的。”
和妶心中苦笑一聲,自己在詔河落下一身的傷痕,此時心力交瘁,哪有心情糾結這些?
眼見和妶有送客之意,醒復輕輕道:“聽說……詔河行宮的事情是沉粼仙上設計的?”
和妶赫然一驚,道:“你如何知曉?”
醒複道:“姑娘莫要怪罪。亶爰仙上請您過去一趟。”
和妶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絕知他此時叫自己定是為了詔河的事情,亶爰的邀請卻又無法拒絕。
和妶匆忙換了一身行頭,跟隨醒復來到了恩主宮。恩主宮此時坐滿了人,沉粼見她來了,不動聲色地朝她飛了個眼色。
烏圖長老見眾人已來齊,痛心道:“我先來說吧。恩主大人,詔河行宮的事情卻是我一手策劃,未能稟明恩主,是在下的大錯,求恩主責罰!”
眾仙大多不解作夜詔河行宮發生了什麼,哪怕是身處其中的和妶,也才剛剛明白真相。
詔河行宮看似意外的坍塌,披拂看似意外地駕臨,其實出於沉粼和烏圖長老的精心設計。若非如此,何以沉粼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零九六一定會出現?
沉粼在城中遇那閒漢後,已經猜出零九六想要的十有八九就是青瀛卷宗。他和緬巫族的烏圖長老暗中商議後,密謀了一場誘捕計劃,故意讓零九六以為青瀛卷宗就在詔河,然後以乃淬叉鑰之力定能將零九六拿下。可披拂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一切節奏,一下牽制住了沉粼、亶爰二人,乃淬叉鑰也失去了作用。
可零九六依舊會如期出現,沉粼不得已之下拜託和妶抓捕零九六,這才有了詔河之上她與零九六看似意外的偶遇。後來行宮塌了,披拂鬧了,而和妶又因種種緣由未能重傷零九六,使得整個計謀陷入一個相當尷尬的境地。
於此事上,和妶不能說是不慚愧的。
這次行動亶爰君一直被矇在鼓裡,又因計謀上的意外,導致緬巫行宮毀於一旦,亶爰君作為緬巫恩主,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氣?這番怨氣自然悉數發在沉粼與烏圖二人身上。烏圖到底是緬巫族長老,亶爰再怎麼樣也不會淡泊於他,可沉粼白白承受這般責怪,委實無辜。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放走了零九六。當初她迷了心,未曾料到自己一個念頭竟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
沉粼看了烏圖長老一眼,方要開口,亶爰沉聲道:“詔河行宮的事,本君已不想再追究。但此風不可助長,絕不可有下次,否則,無論出於什麼樣的居心一概以叛族之罪論處!”
烏圖長老千恩萬謝地坐下了。雖說亶爰口頭上不再追究,殿內氣氛卻沉悶得詭異。
此後的幾天裡,亶爰逐漸偏向從前與他不和的巨魄,有什麼要緊事也只跟他商量。和妶知道是自己的一念之差連累了沉粼,卻又不欲跟他道歉。因為她從看見此人的第一眼,就知道這不是一個為凡世所困的人。
樓澈有得空就跑去城郊客棧看望擬蕪,醒復一得空就跑來給沉粼送殷勤。和妶吃夠了手頭無兵刃的虧,將沉粼送與自己的木劍重新擦拭乾淨,隨身攜帶。雖然她也不知道拿木劍當兵刃算不算一個笑話,但這雙木劍確曾讓她死裡逃生。
如果那日自己沒有放開零九六,是不是這一切已經結束了?
夜晚開始零零星星地飄雨,月亮也比平時陰鬱了許多。和妶聽得房簷下滴答滴呀的雨聲,輾轉難安。
她隨手披上一件外袍信步而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沉粼住的那間寢殿。寢殿透出淡淡的燭光,想來他也難以入眠。
和妶推開門進去,果然看見沉粼盤坐在矮桌之前,焚香閉目。
和妶在他身邊輕輕坐下,道:“你怪我不怪?”
他睜開一隻眼睛,道:“什麼?”
和妶柔聲道:“你知道的,是我,我壞了你們的計劃……連累你受亶爰仙上冷眼,我,我終究是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