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妶半眯雙眼,似在極力回憶當日的情形:“零九六當日用碾盤把所有人都困住了,只有我和參辰兩人被甩到了岸邊。參辰失了雙眼不能視物,所以只有我一人前往黑塔、打碎碾盤的迴圈。黑塔裡畫著許多古古怪怪的壁畫,一開始還好,看到後來便越來越暈,胸口發慌,最後不知怎地竟……”
她停下來喘裡一口粗氣,額頭細細的汗珠起了一層,“好像著了魔一般,又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把我往下推,我竟……渾渾噩噩地從塔頂跳了下去。”
烏圖長老給和妶倒了一杯茶,“姑娘在黑塔中除了看過壁畫,還碰過什麼?”
“一種花,”和妶立即說道,“長得像小骷髏頭,應該是花馬兜鈴的某種旁系花,每層都有。”
烏圖長老嘆道:“緬巫古籍有載,花馬兜鈴者,抑心止性,迷惑心神,乃是地府深處的大陰大寒之物。姑娘前世乃是青瀛小柒,身負曜原光之力,一旦接觸此陰寒之物,立即毒侵肌理,陰盛陽衰,曜原光那般火陽之力,便再不能夠使出一點點了。”
剎那間,和妶眼瞳如水晶球粉碎在一點,風暴湧起。
為何覺醒的冱儀之劍不能喚醒玉瓚,為何自己會瘋瘋癲癲跳下塔去,其緣由皆出於此乎!
只是……一抹悽絕的笑意從她唇邊換換蔓延開來,若非如此,她又焉知沉粼真正的心意!恐怕一生都要被矇在鼓裡了!
和妶身子一顫,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烏圖長老連忙扶起她,“姑娘稍安。索性那花馬兜鈴毒性雖大,其上陰氣見光便會被遣散,倒不會長久挫害五臟六腑。”頓一頓,又道:“姑娘怎麼不想想,那黑塔也有七層,如今這個血字也是‘七’,絕不會是麼巧合。”
和妶生硬蒼白地笑了笑,“是因為我採了總共七隻花馬兜鈴,過了這最後七日,毒性便會被消失。可是零九六要殺我什麼時候動手不行,為什麼非要等花馬兜鈴等毒性散盡?”
烏圖長老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暗光,陰森森地道:“相信謎底很快就會解開。”
……
一切正如烏圖長老所料,“七”僅僅是個開始,更恐怖的事情還在後面。
翌日和妶醒來,草兒打好了洗臉水,掀開簾幕,忽然“啊——”地一聲尖叫。
但見深褐色的窗欞上,赫然又有一個血字:六。
披拂得知此事後雷霆大怒,可一干守衛皆道夜裡並無任何人接近芳汀,佈下的結界也未曾被人衝破。即便細心如沉粼,也捉摸不透對方是以何種方式潛入殿中。
神秘可怕的殺手如同隱形一般,就藏在咫尺之處,卻生生摸不到對方的一片衣角。
死亡,隨時逼近。
接下來的幾日房頂被寫下“五”,銅鏡上出現“四”、臺階上斷斷續續地拼下“三”……每隔一日寫下一字,皆神出鬼沒無從尋蹤,離“一”越來越近。
當血字耗盡之時會發生什麼,所有人都清楚。那將日零九六的行刑日,恰又是冥君大婚之日。
當死亡的喪鐘真正敲響之時,和妶惶惶不可終日,她發現自己和那些被零九六殺過的人一樣,怕極了死亡的降臨。她很明白自己的處境,也知道自己的真實願望。她既不想死,更不想嫁給沉粼。然而此刻看來,必須要從著二者中擇其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