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鬧劇。不過挺好看的。”瓦爾特帶頭鼓起掌來,幻想種們紛紛發出了鬨笑聲,真是好一場表演。陷入愛河的男女,為了自己的愛情,放棄了整個世界的希望。多麼感人,多麼熱血,多麼催人淚下?
瓦爾特的眼眶都有些溼潤,活脫脫一個被戲劇感動的忠實觀眾。
“完了,全完了。”雒冥凱被抽走了全身的力量,癱坐下來。原本他們有更好的機會,有足夠的時間選擇更好的安排,但是他選擇了兵行險著,想要在絕境之處全殲敵手。最後賠上了鋒龍,和那麼多條人命,現在他還將賠上所有。
“那麼,這次你學到了什麼。”加拉哈德出現在雒冥凱的身邊,這個老人沒有受到血瞳的影響一般,反而向雒冥凱發問。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智者,您說的對,我和您還有很大的差距。”雒冥凱臉色慘白地說道。
加拉哈德重複道:“你學到了什麼。”
“我學到了,如果計策沒有十層的把握,就要選擇最穩重的方式。”雒冥凱說道,他很快自嘲地一笑:“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加拉哈德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既然你學習了,那麼這麼多犧牲就並非毫無意義。”
“這可不像是加拉哈德會說的話,您不是一直宣揚無損失的佈局嗎?”雒冥凱咧了咧嘴,生死關頭,他也管不上如何尊重加拉哈德了。
“沒有犧牲的必要,那就不用犧牲。如果犧牲能帶來不犧牲就無法獲得的利益。我贊同犧牲。”加拉哈德說道。
這句話要是讓其他巫師聽到,那麼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加拉哈德的形象一直是一個不放棄任何人的完美領導者,但是他一直多年來堅持無傷亡佈局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傷亡並非是必要的。也就是說,加拉哈德覺得有必要的時候,犧牲他人也絕不會手軟。
“可是我們沒機會了,林末央為了一個女人,破壞了大陣,他難道想不通大陣一旦失去,他和他的女朋友依然會死嗎?”雒冥凱埋怨道,沒想到林末央會為了一個女人,置全部無辜者於不顧。
“第一,將所有人置於危險之中的是你,你將所有人作為誘餌。第二,林末央有這麼選擇的資格。如果他不是能做出這種選擇的人,那麼一開始他就不可能被選中主持陣法。”加拉哈德說道,雒冥凱明白了,加拉哈德是在指出他的缺陷。
“身為智者,你不能將勝利和勝負壓在不確定因素上,每一個不確定因素累加起來,都會讓計劃出現偏差。林末央會選擇莉莉爾是必然事件。”加拉哈德的語氣絲毫不意外,卻讓雒冥凱愣住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計劃會失敗,那麼為什麼他還是要放任這個計劃執行?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嗎?
“你成長了,那代價就很值得。你是自負的人,如果不讓你的身上背上失敗帶來的鮮血。你不會低頭。”加拉哈德說道。
雒冥凱渾身如墜冰窟,加拉哈德被稱為聖者,可是現在從他的表現來看,他更像是惡魔。為了讓他學習,為了讓他成長,加拉哈德放任雒冥凱執行註定會失敗的計劃,而計劃中死去的人會讓雒冥凱承認失敗,從而反省。幾百條人命只是為了在說教之前挫掉雒冥凱的銳氣?
“我不會死在這裡。”加拉哈德望向窗外,雒冥凱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根本沒把眼前的絕境放在眼裡。
“把他們全部殺掉,一個不留。”失去了陣法的阻礙。所有幻想種都無所忌憚地發出了興奮的吼叫聲,這些幻想種的血統並不高貴,很容易被殺戮或者別的慾望俘獲。他們之前剛剛經歷過一場堪稱快意的屠殺,神經都還在興奮,如果失去了恐懼的壓制,他們隨時就會化身惡魔。
“末央,你都做了什麼……殺了我,你們才能有活下去的機會。”莉莉爾抱著林末央,幻想種的大軍朝著她兩的位置蜂擁而來。一個高貴的三代種血族叛徒,一個鋒龍的傳人,光是想象他們的身軀支離破碎的樣子就能讓這群幻想種殺戮之慾高漲。
“你對我那麼好,我怎麼可能殺你。”林末央說話的聲音在顫抖,他能聽到幻想種們沉重的呼吸聲,也能感覺到地面不安的震顫。
“那些人類你就不管了嗎?”莉莉爾問道,兩人就是洶湧海潮前方的第一塊礁石,就要粉身碎骨。
“大不了我和他們一起死,給他們謝罪。”林末央說話聲音還在發抖,他不在賢者狀態,自然也就會害怕死亡。
“你又不欠他們,為什麼要給他們謝罪?”莉莉爾握住了林末央的手,笑著說道“你在害怕啊,末央,這可不像是個英雄。”
“我本來就不是英雄啊,第一次死,可能有點慌了。”林末央結結巴巴地說道,真不知道這時候他哪裡來的幽默感。
莉莉爾聽到這話,生死關頭居然還笑了出來:“沒事的,末央,總有第一次的,你咬咬牙,就痛那一下。”
“你這時候了還開車啊!”林末央哭喪著臉埋怨道。
幻想種中有一隻狼人衝在最前面,他已經能看到這對情侶的臉了。
它獰笑著舉起了爪子,只要揮舞的力量夠大,後面的人就沒辦法和他搶戰利品了。
娜塔莎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手中的手槍卻重於千鈞,她的血液不聽使喚,身體的運動能力連支撐她做出一次正確的射擊動作都做不到。
沒人救得了林末央,娜塔莎能夠開槍也無法保證精度。
格林看到這一幕,他早就想脫離庫巴斯的纏鬥。可是就像是之前他纏住庫巴斯一樣,現在這個狼人則死死纏住了他,不讓他去救援林末央。
死神的鐮刀已經舉起,林末央已經能看到它破敗殘缺的斗篷下襬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這一瞬之間,一股磅礴的力量從天而降。已經舉起利爪的狼人身體一歪,毫無知覺地跌倒在地。
衝鋒的幻想種們停下了腳步。不是他們被人阻攔,也不是他們良心發現。
漫天的紅光從天際射來,那是君王之威,低血統的幻想種們爭先恐後地稽首,紛紛跪倒在地面上,這並非是他們想要朝拜,而是自天際而來的沉重壓力,壓碎了他們的心防,強迫他們跪倒。
站立是罪,抬頭是罪,甚至呼吸和存在是罪。帝皇的震怒掃遍全場,負罪之物皆被震撼不敢稍作移動。
“瓦爾特!你!”偵測者站在瓦爾特的身邊,所以他並沒有感到任何的異常,反而是看到這些幻想種紛紛停下腳步,低頭懺悔,駐足不前。他第一時間認為是瓦爾特還想玩什麼鬧劇,將血瞳的壓力傾注到了幻想種的身上,但是他轉頭看去,看到的卻是一張陰冷嚴肅的面龐,瓦爾特一直以來偽裝出的那張和藹陽光的面容早已消失,他眼中的紅芒大盛,可是眼前的人類們卻漸漸站起了起來,他們在一點點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這算是鬧劇嗎?我不覺得,你們這些怪物的審美永遠那麼難以理解。”清冷的女聲自高處傳來,獲得了自由的人們紛紛抬頭望去,像是在瞻仰女皇的身姿。
女人矗立在城堡頂部邊緣,一頭披散下來的長髮在冷風中肆意飛舞,只是一眼,就讓大多數人的眼光垂了下來,哪怕多一眼都是對此人的不敬和褻瀆。
女人背靠著漆黑的天幕,可是她的眼中的紅芒卻如太陽般猛烈,正是這一雙血瞳抵抗了瓦爾特的血瞳,還將所有幻想種壓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