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清明給了忘塵機會,她用力把指尖往櫃子角上甩,想把自己從這種奇怪的力量中拉出來。
正要砸到櫃子角,肩膀上一沉,忘塵嚇得一哆嗦,轉過頭看到玄祉站在身後。臉上是一貫的淺淺笑意,問她:“你沒事吧。”
忘塵一瞬間真是委屈又想哭,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情緒一股腦兒全湧了上來。差點就要崩潰了,鬼知道現在看到他有多激動。她撲過去一把抱住玄祉的大腿,指著底下的櫃子咿咿呀呀說不成話。
到後來,忘塵乾脆拉著玄祉一起去看洞眼裡的眼睛,可是當玄祉俯下身後,那隻眼睛卻不見了。忘塵又急又氣,拼命解釋她真的看到了,還說她看到一個奇怪的布娃娃。
耳邊的竊竊私語聲依舊沒有消散,反而比之前更大聲了,整個耳邊都是“知伊人心兮,煙霞何慕。”
玄祉站在那裡,好像聽不到那些聲音,只是安靜地聽她語無倫次的說這些奇怪的事,一邊聽一邊隨意的伸手去拿書架的東西來看。
“別管這些了,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忘塵眼巴巴的看他,玄祉沒有回答她,而是朝她伸出一隻手。長玠也經常這樣朝她伸手,忘塵想都沒想,就習慣性的把手擱在他的手心裡,讓他把自己拉起來。
他是怎麼進來的?
他拉她的一瞬間,她忽然冒出這個疑問,不過這個疑問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又被耳邊的竊竊私語聲煩的厲害。
站起身她才覺得手心裡黏黏的,正要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心,玄祉把他剛才看的畫軸橫在了她面前,說:“你看看這個。”
忘塵接過畫軸慢慢開啟,光線暗暗的,模模糊糊什麼都看不清楚。她只好把畫側向有門窗的一邊,雖然門窗緊閉,但是縫隙間還是能夠透出一點點微光。
藉著微光,她看到畫面上是一副女子的丹青,對著窗子一吹,紛紛揚揚的灰塵全都飄了起來。
這下能看清女子的面容了,精緻的鵝蛋臉,笑的十分柔軟,面頰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鬢邊嬌豔的金花,和旁邊大朵大朵的黃刺玫融在一起,僅僅從畫上看一看,也能看得到屬於一個女子的錦繡繁華。
忘塵心中莫名升起一種熟悉感,這種骨子裡的自信,還有這精緻的鵝蛋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直到她看到畫面左下角的白鷺,頓時想起來了。
畫上的女子像白有閒,特別是那種神情中透出的爛漫氣韻,像極了有閒提到山護神君時的模樣。
再看旁邊題的小字——知伊人心兮,煙霞何慕。
正是耳邊細碎的聲音念得那幾個字,之前光是用耳朵聽,忘塵一直不曉得是哪幾個字。這下一看,她覺得這小詩也莫名的熟悉。仔細看了看下面的署名,竟是天君畫的丹青。
她又掃了幾眼上面的詩,兀自喃喃了一遍,知伊人……煙霞何慕,慕……
念著念著,她不覺驚叫出聲:“知慕!”
這上面畫的是知慕,恐怕是知慕出事前,天君為她畫的丹青,做的藏名詩。
“慕雪殿,我記得這裡好像是叫慕雪殿來著。”她恍然想到什麼,抬頭看向玄祉,說:“這裡會不會是知慕天妃生前住的院子?”
“知慕?”玄祉正在看書架上的另一個東西,聽到她問話,沒什麼反應,只是重複了一遍。
“對,知慕天妃。我也是聽有閒說的,知慕天妃去世的時間,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年。聽說知慕天妃和天后同時有的身孕,可惜天災難防,就在天君和天后訪問魔界的第二日,知慕天妃意外小產了。據說原本那孩子差一個月就能出生了,知慕為此悲痛欲絕,和天君之間也生了嫌隙,還當眾傷了天君,致使天君震怒,將其打入禁地。結果誰也沒料到,還沒到禁地,知慕在路上就自盡了。”
說著忘塵盯著那副丹青,嘆了一口氣,低低說:“我原本還以為天君不是很喜歡她,不然怎麼會對一個失了孩子的女子如此。可是你說,若是不喜歡,又如何做得出這幅丹青?上面的一筆一劃,藏名詩的用心,黃刺玫的暈染……都能看出筆下的歡欣。也許畫這幅丹青的時候,也是屬於天君的錦繡繁華。只是流光轉瞬,終究是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黃刺玫盛開過後都會殘落,又何況是一個人的喜歡呢。”
莫名的,忘塵忽然想起長玠在凡間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玄祉站在一旁,斂下眼瞼:“神仙和凡人不同,小產的情況數十萬年來屈指可數,是極為罕見的事。”
“所以很多人猜測,是不是天君和天后訪問幽冥山的時候,被下了蠱。”
忘塵說的小心翼翼,生怕讓玄祉想起什麼來。畢竟那個下蠱的傳聞,也包括了生來就帶著魔氣的玄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