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海證券交易所大廳裡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傳來一陣陣哀號和悲泣。張翔表情呆滯地站在顯示屏前面,看著滿屏的綠色,雙目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就在剛剛,他一直引以為豪的繼峰股份的股票徹底跌停。之前趙海鷹提醒過他,繼峰股份的波動太不正常,讓他趕快撤出來,可是他賺錢賺得正高興,根本就聽不進去,反而怪趙海鷹不給他提供內幕訊息。他之所以這麼相信繼峰股票,是因為謝天陽一直建議他要做就做大的,沒有風險哪裡來的收益,而且謝天陽向他保證繼峰絕對沒有問題。張翔信以為真,不光把自己準備給母親治病的錢全部砸了進去,還把公司要給客戶的工程款也全部“借用”過來,準備大賺一筆之後就收手。
現在繼峰股票跌停了,他所有的錢都賠了進去。張翔的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但他卻覺得格外冷,冰冷的身體漸漸變得麻木。他的耳邊不停地傳來各種聲音,領導指責的聲音、母親要錢的聲音、趙海鷹勸說的聲音。證券所的憋悶的空氣讓他喘不過氣,他衝出大門,試圖逃離這一切。
張翔一口氣跑到大廈頂層,大口喘著氣,陰冷的空氣令他戰慄。他走到大廈的邊緣,看著眼前的上海,這裡是他夢開始的地方,也是他夢終結的地方。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身體感覺很輕,腳下像踩著棉花,輕飄飄走向邊緣。風迎面吹著,吹亂了他的頭髮。他失魂落魄,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他身體緩緩前傾,他感覺好累,身體不自覺向前傾斜,緊接著一躍而下。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在飛,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自由過、輕鬆過,笑容掛在臉上,身體自由落體似的往下落。
當吳一白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張翔躺在冰冷的地上,鮮血從身體下漫溢開,眼睛還睜著。吳一白嚇傻了,張著嘴卻覺得嗓子像被什麼堵著似的,喊不出聲音來。身後的同行記者們湧動著,爭先恐後地要拍攝一張震撼的圖片,周圍的老百姓也發出各種尖叫和議論的聲音,但是吳一白卻什麼也聽不見。
張翔的父母原本是來上海看兒子的,沒想到等到的卻是兒子自殺的訊息。老兩口來到張翔跳樓的位置,張翔的母親把染有張翔血跡的泥土挖了出來,用布包好,張翔的父親為張翔點香悼念。張翔的骨灰盒包著一塊紅布,安放在一邊,同學們在旁邊無聲佇立。張翔的父母頭髮蒼白,在陽光下刺痛著在場每個同學的眼睛。
看著眼前的一切,吳一白盯著謝天陽,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仇恨。謝天陽卻像沒事兒人似的,扶起張翔的父母。吳一白再也無法忍受謝天陽的虛情假意,緊握的拳頭揮向了謝天陽。
“要不是你,張翔就不會死!”吳一白指著謝天陽怒吼道。
謝天陽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蒙了,捂著臉連退幾步才站穩:“老白,你是不是瘋了?張翔跳樓跟我有什麼關係?”
看著謝天陽偽善的臉,吳一白怒火中燒,衝上去又要打謝天陽,沒想到卻被謝天陽幾招就撂倒在地。
趙海鷹拉開謝天陽,質問道:“你知道張翔為什麼跳樓嗎?”這下,謝天陽倒是不出聲了。“他就是太相信你,以為能靠著一隻股票發財,挪用了公款炒股……”趙海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覺得自己沒資格去責怪謝天陽,因為自己也是殺死張翔的間接兇手,如果當初不是他讓張翔接觸到股票,張翔不可能陷得這麼深。想到這裡,趙海鷹懊悔不已。
不過,謝天陽卻一點都不懊悔,對於張翔的死,他也很悲痛,不過他認為張翔的結局只能說明他貪心過分,不聽勸而已。
看到謝天陽是這種態度,吳一白的怒火再次燃起。如果不是謝天陽一直勸張翔買股票,張翔怎麼可能會不聽趙海鷹的勸說。如果真像謝天陽所說的那樣,為什麼張翔虧得血本無歸,謝天陽卻能夠全身而退?同樣,趙海鷹在吳一白的提醒下也特地去調查過,繼峰股票連續暴跌之前,謝天陽就已經全部賣出了,不但沒有損失一分錢,反而還大賺了一筆。
面對大家的盤問,謝天陽臉上掛不住了,灰溜溜地走了。
張翔的死,對吳一白影響很大,他像是變了一個人,根本沒有心情工作。張翔跳樓的新聞引起了很大的社會反響,這個新聞原本是吳一白負責的,但看著電腦上空蕩蕩的文件,吳一白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原本他們報社是第一個知道跳樓資訊的,可是卻因為吳一白的緣故,報道遲遲未出。馬躍知道他和張翔的關係,也沒追究他的責任,讓他回家好好休息。為了轉移注意力,吳一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蟻神寶事件的調查上。
夜幕下,奔騰的黃浦江暗潮湧動,江面翻起浪花,一個接著一個。做完調查的吳一白揹著揹包,走進了弄堂口。
忽然,前面跑出來三個手拿棍子的黑衣人,二話不說對他一頓暴打,相機被砸了個粉碎。吳一白因為拼命保護相機,身受重傷,被過往的路人發現,送到了醫院。
當趙海鷹得到吳一白住院的訊息後,整個人瞬間石化。他丟下手上的工作,連闖了幾個紅燈,終於趕到了醫院,看到的卻是額頭上纏著繃帶,臉上還罩著氧氣罩的吳一白。
趙海鷹嚇得臉色慘白,他走到吳一白病床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老白,老白,你看得到嗎,這是幾?”
看吳一白不出聲,趙海鷹瞬間一身冷汗,腦袋一陣發麻。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好朋友,如果連吳一白也……想到這裡,趙海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他不停地叫著“老白”“老白”,直到吳一白緩緩地睜開眼睛,趙海鷹興奮得就差尖叫了。
吳一白示意趙海鷹取下氧氣罩。他很幸運,只是因毆打引起了腦震盪,加上最近心情不佳,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可是趙海鷹在他耳朵邊一直叫喚,讓他不醒也難。
趙海鷹卻是一臉緊張:“老白,你彆著急啊。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有人買兇打我……”吳一白虛弱地說。
“你說什麼?”趙海鷹一臉驚訝。吳一白的相機被砸,身上的錢包、手錶都不見了,大家都以為他遇到了搶劫。
不過吳一白卻非常肯定,他雖然有點頭暈,記憶力卻不差:“不,那個人好像認識我,還叫出了我的名字……如果不是受僱於人,怎麼可能會這樣。”
“你真的不認識對方嗎?”趙海鷹追問。
吳一白搖頭。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見過那三個人,甚至連聲音都沒聽過。
“買兇者除了方大力,我想不出第二個人……”吳一白肯定地說。
從醫院出來,趙海鷹就接到了陳夢蕾的電話,約他到外灘見面。
一見面,陳夢蕾就拿出了一份從美國寄來的產品檢驗報告。趙海鷹一邊看,陳夢蕾一邊解釋:“這兩份檢驗報告,內容一模一樣,結論完全不同。”說到這兒,陳夢蕾頓了頓,壓低了聲音:“也就是說,方大力在提供的送檢樣品上做了手腳。”
吳一白被打,陳夢蕾又拿到了造假檢驗報告,所有的證據直指方大力,看來這個方大力真的有問題。
“你想怎麼辦?”陳夢蕾問道。
趙海鷹思索了一下:“我必須馬上回公司,把這個交給徐總。”
“我也要回漢斯國際,不管謝天陽是否知情,這個專案必須馬上停止。至於證監會那邊……”
“交給我去辦吧。”
陳夢蕾卻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幾天前,謝天陽特地找了她和查爾德,告訴他們蟻神寶重新啟動了上市的計劃,當時陳夢蕾特地留了一手,讓謝天陽暫緩一下給蟻神寶追加的第二筆資金。
趙海鷹知道陳夢蕾擔心的是什麼,他試探性地問:“夢蕾,你想過沒有,如果謝天陽,又或者是……你的丈夫查爾德,他們都知道真相,會是什麼結果?”
陳夢蕾的眼神明顯迴避了一下,片刻後,她語氣堅定地說:“我想過,任何人,任何情況都不能讓我們突破底線。”
趙海鷹要的就是這句話。與陳夢蕾分開後,他直接來到了廣瀚公司,把自己查到的事實全部告訴了徐瀚之。徐瀚之慌忙接過報告,看著看著,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怎麼有兩份結論完全相反的美國鑑定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