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三聖母所言甚是。”
持盈說不下去了,一雙美眸盯著陵鈞。
“事分輕重緩急,為了你的修行,我們暫時不能見面了。”
“嗯。”持盈低著頭,心裡不是滋味。她想說些俏皮話緩解尷尬,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
陵鈞與她心意相通,見她欲言又止,還有什麼不明白。三百年,對於神仙而言不過是白駒過隙,可是對凡人而言,卻是滄海桑田。持盈前身是瑤池仙子,女仙之首,可是如今她下凡歷劫,記憶全無,在她看來,三百年太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倒不是她不信任陵鈞,而是愛得越深,越容易患得患失,她其實並不曉得自己在擔心什麼,只是...
“好了,我要走了,三百年,其實也不算很久,神仙不老不死,我會努力修煉的,等我。”持盈語調輕柔,眉目間有著淡淡的憂傷,端的是我見猶憐,陵鈞見狀,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
“我會等你。你去凡間三百年,我就守在這天淵邊上三百年,一則是為了師父,再就是防止魔族入侵,待你修行圓滿,再一同返回風回谷。”天淵的結界被毀了大半,魔尊與戰神同墜天淵,這個訊息對於魔族同樣意義非凡,有些妖魔會藉此機會橫生事端,即使知道拼到最後是兩敗俱傷的結果,也會想要以身試法,而陵鈞身為前代戰神的弟子,在這關鍵時刻,總要做些什麼,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師父的教導?而三百年後,一切歸於平淡,雲謨的地位無可撼動,魔族也需要重新凝聚力量,到那時他就可以和持盈做一對神仙眷侶,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持盈知道陵鈞以蒼生為念,也不再多言,兩人攜手並肩注視著天淵。
所有的分離,都是為了更好的重聚,春去秋來,轉眼已是百年,天淵旁,陵鈞獨自忍受孤寂。沉羽來的那天,雲謨恰好也在,一番寒暄後,沉羽開口道:“在下好事將近,略備了些薄酒,還望兩位不要嫌棄。”
這話一出,陵鈞與雲謨都驚訝不已,不過一想到他們百年不曾見面,期間一定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也就釋然了。
新娘子不是別人,正是青主的掌上明珠青女,由此看來,近水樓臺先得月還是很有道理的。
提起這件事情,沉羽罕見地流露出溫柔之色,“她很好,是很適合做妻子的。”平心而論,青女自幼離群索居,在處事上,總不大通透,然而正是這樣的性格,在某些事上反而不會咄咄逼人,斤斤計較。沉羽是妖,性情又孤僻,尋常女子很難入他的心,青女這樣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反而給他們製造了機會。
陵鈞與雲謨一起感嘆,遇到真正喜歡的人,百鍊鋼亦可化為繞指柔。
雲謨對沉羽道:“以你的修為早就可以得道成仙了,如今好事將近,是否打算再添一樁喜事呢?”
沉羽輕笑一聲:“我雖然有些微末道行,但仙緣淺薄,成仙一事於我,不過可有可無罷了,想必戰神也明白,過度執著易生妄念,似熒惑那般,表面超凡脫俗,內裡卻與妖魔無異,才是大害。”
雲謨點點頭,深以為然,見沉羽竟能堪破此節,也是無比欣慰。
何靈與李信這對歡喜冤家,在青麟殿小住後就回了狐狸洞,雖然他們勤於修煉,恩愛有加,但李信終究只是凡人,又資質平平,無法與何靈的幾百年修行相比,百年之後,仍免不了六道輪迴,然而何靈情深意重,生生世世,永不辜負,於世間苦苦尋覓李信的轉世,有情人終成眷屬。
碧遊山經過百年傳承,更勝從前,持節在其中起了不小作用,被稱為一代宗師。
花開花落,緣起緣滅,一切因果,自有定數。
持盈在凡間修行三百年,看慣了朝代更迭,悲歡離合,不僅修為大有長進,心胸也開闊了不少,此時的她氣度風骨與昔日的瑤池仙子頗為相似,行動間衣袂生風,周身隱約有仙氣繚繞,尋常不可比擬。
又是一年乞巧節,持盈手執一盞蓮花燈在街上漫步,那燈上的題詩頗為古怪:少年從軍白髮歸,干戈寥落世事哀。從來豪傑輕生死,碧血丹心難釋懷。這是她在河邊撿到的,想來燈的主人是一個懷才不遇的將軍,略通文墨,又不善言辭,才會在乞巧節上寫軍旅詩,持盈覺得有趣,就順手拾起,自娛自樂。
她走過去,偶然見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喝彩。燈會上才子佳作本是平常,然而持盈只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一時心血來潮,徑自走過去。
一青衣公子背對眾人,手持畫軸,對周圍的讚歎充耳不聞。
持盈上前接過畫卷,只見畫上瀑布雄渾壯闊,瀑布之水恍若天上來,瀑布下一女子遺世獨立,舞步翩躚。整幅畫筆墨蒼勁,高風峻骨,意境悠遠,落款處提著“卿歡”二字。
持盈心中一動,問道:“‘卿歡’何解?”
那青衣公子回答:“前塵故夢,往事如煙。夙世已矣,惟願卿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