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在這兒跪了一個多時辰,天色灰白,暮色四合,遠遠的只瞧見正在上燈的太監們,周圍安靜的只剩下風聲。我的腿早已麻痺,沒了知覺。
方才春分和穀雨準備偷偷去請皇后的時候,被鄭貴妃叫住,把她們叫到關雎宮去了。說是我這個做主子的不懂規矩,全是因為她們做奴才的不知提點的緣故,所以要好好教導一番。我心中擔心她們的安危,可現在連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我哪裡能去救她們呢!
只盼望鄭貴妃覺得她們不過是奴才,不要與她們計較才好!
樹上棲息的宿鳥,忽然撲稜稜的飛起來,劃過掖庭宮的一方天際,往宮外飛遠去了。沙沙的腳步聲逼近,卻沒有亮光,一人孤身前來,站在我面前,暗夜裡,不知哪裡一聲嘆息:“你這是何苦呢?”
我漠然抬頭,夜色寂寥,兩邊高大的銀杏樹投下陰影,他的臉看上去晦暗不明,看不清是誰,只是那聲音我是記得的,雖多了分憐惜,依舊溫和清潤。
“王爺是來看笑話的嗎?”我沙啞著聲音輕問。
他半晌沒做聲,又是一陣沙沙聲,他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銀杏圃被燈光照的亮如白晝,明黃龍輦上,九五之尊端坐如雕塑,面色冷凝。十五王站在他身後側,旁邊還有子陵將軍,另一座鳳輦上,坐著皇后。
“這是怎麼說的?好端端的,紀妹妹怎麼就跪在這兒了呢?”皇后先聲奪人,先問了出來,聲音裡滿是焦急。
我唇邊勾起一抹清淺笑意,就算鄭貴妃手眼通天,不讓人告訴皇后我被罰跪在這裡。皇后好歹也是後宮之主,這點訊息,竟真的傳不到她的耳朵裡麼?
皇上下了龍輦,走到我身邊,道:“別跪了,起來吧!”
我本不想跟他說話,但仍笑著回道:“陛下,不是臣妾不想起來,只是貴妃娘娘說了,沒有她的口諭,臣妾不能起。”
周圍的氣氛忽然變得壓抑起來,他淡淡的說:“愛妃的意思,是朕的話不管用麼?”
“臣妾絕無此意,”我對他已徹底死心,從前的種種討好如今看來都是可笑之極,縱然還有目的,我也無法一下子就忘記那盒九合香!“只是皇上從來不會插手內宮之事,您這樣做,貴妃娘娘顏面何存呢?”
皇后也走了過來,柔聲勸道:“紀妹妹,皇上不插手內宮之事,那本宮身為後宮之主,本宮讓你起來,你總該起來了吧?”
我對皇后一笑,道:“娘娘,臣妾不想難為您,您又何必為了臣妾與貴妃娘娘再生嫌隙呢?”
“你……”皇后深吸一口氣,像是無奈極了的樣子,嘆道,“你這孩子怎的這樣倔強?連皇上和本宮的話都不聽了。”
我垂下眼瞼,道:“此事本是臣妾冒犯貴妃所致,貴妃懲罰臣妾,臣妾甘願受罰。只是臣妾身邊的兩個宮女是無辜的,還望帝后能說動貴妃娘娘,高抬貴手。”
皇后忙道:“怎麼?你身邊的婢女在貴妃宮中?難怪本宮不知道你在這裡罰跪,要不是方才十五皇弟來提了一句,本宮真不知會被瞞到什麼時候了!皇上,您看……”
皇上沉吟片刻,道:“你去讓貴妃放人。”
“是。”
帝后同來銀杏圃,鄭貴妃怎會沒得到訊息呢?此時已經趕了過來,剛好和皇后派去的人碰到了,便一起來了銀杏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