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事兒出了以後,安二太太這還是頭一回來水蓮堂。
祁山太君由於剛在常如意跟前坦承了言家對不起安二太太,心裡邊也存了二分對安二太太的愧意,這回見著安二太太,居然是不等安二太太同自己問安,先問了安二太太這幾日可好。
安氏心裡邊顯而易見有事兒,她壓根便沒在意老太太先同她問話的——這幾近是婆媳當中的大忌了。她心頭有事兒的應付了幾句,見常如意也是在祁山太君這中,僅是神情間頓了一下,並沒往心裡邊去。
安氏這般恰到好處的過來,解了常如意的圍。常如意乘勢從老太太邊兒上站起來,走至安二太太面前去,攙著她坐下,一副非常心痛安二太太的樣子。
“姑媽,這幾日料來你肯定心力交瘁異常,瞧至此才幾日呀,你便憔悴成這通樣子了。”常如意這話中頭帶著哭腔,雖哭腔是假的,可這話卻是沒假。
安氏著實整整瘦了一圈兒,人也顯的憔悴了二分。
安氏不耐心煩的應付了常如意幾句,她心思並不在這上頭,便結束了話題,徑直看向祁山太君,面無神情,一字一頓的把話講出:“孃親,言二他說要接那外室進府,納為妾氏。”
安氏面上沉靜無波,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胡春姐卻是曉得,安二太太的心情定然不似她表現出來的那樣。
倘若是真誠如死灰了,哪兒還會特特跑至水蓮堂中頭來,告訴老太太這訊息!
祁山太君聞言蹙了下眉:“胡鬧。”
常如意心裡邊則是大喜:納為妾氏?那不便是說言家更對不住她姑媽啦?當初可說好的,四十無子才可納妾,現下她那白表弟雖羸弱了一些,可不管咋說,亦是二太爺的兒子呀,這不是言而無信麼?
他們言家大大的對不起她安家呀!
安氏唇角浮起個譏諷的笑意:“孃親,兒媳婦兒是著實不清楚咋辦了,因而過來向你討個主意兒。這樣偌大一個祁山郡公府,我們家太爺還是頭一個納妾的……兒媳婦兒著實不清楚怎樣操辦。”
“操辦啥?”祁山太君不快道,“胡鬧,那女人一向在外邊當著不清不白的外室,這樣經年沒說,可見是非常樂意的,便要她繼續現下去。”
祁山太君頓了一下,豁然想起來起先胡春姐同她講過的,那女人生的孩兒已夭折了。
對一個剛失了孩兒的女人而言,她就這般回絕了那女人的進府,是否是有一些過於殘戾啦?
祁山太君反而猶疑了。
安氏唇角的譏諷意味更深了,她點了下頭:“兒媳婦兒亦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們太爺不這樣想。”
安氏的神情淡下,變的有一些不咋好看:“他堅持要納她進府。”
安氏愈是這般,祁山太君便愈覺的她那混賬次子真真是太混賬了。
“二太爺呢?”祁山太君眉宇沉沉的,“把他叫來,我親身問一下他到底想怎樣!”
口吻裡壓抑不住的怒氣,表明老太太已有一些生氣啦!
外邊的風雪實是有一些大了。
言二太爺深一腳淺一腳來至水蓮堂正廳時,跟在他邊兒上的家丁忙不迭的幫著言二太爺輕輕拍去雪花,並幫著言二太爺把外邊的大氅褪下。
言二太爺瞧了安二太太一眼,沒理睬她,而是徑自看向祁山太君:“不知孃親叫兒子過來,有啥事兒?”
祁山太君不欲在外人跟前下言二太爺的臉面,她頓了一下,瞧向常如意,常如意便心領神會,捏了塊帕子兒擦著眼尾的淚,同祁山太君盈盈下拜參禮:“意兒先去側廂房了。”
祁山太君把春雲叫出:“去陪安娘子作片刻針鑿活計吧。”
春雲垂著頭應了,提著個秀花筐子跟在常如意後邊。
常如意抿了一下唇,眼微腫的看向言二太爺:“姑爹,還請你好生待我姑媽,我姑媽這樣經年,實是不易。”她的聲響裡還帶著唔咽,情真意切異常。
言二太爺有一些不大自在,可還是點了下頭。
常如意雖不大滿意,可這究竟是不要家的長輩兒,她明白,她倘若是講的過多,反而會適的其反,要言二太爺產生厭煩心理,講不的屆時她的親事兒,言二太爺非可不會使力,還會拖後腿。
常如意便沒再談啥,向言二太爺同安二太太福了福,領著春雲出去了。
胡春姐倒是也是想回避,祁山太君卻是拉住了胡春姐的衣袖,示意她不必迴避。
在祁山太君眼中,這一家裡頭的家事兒,全都不必避著胡春姐。
嫌丟臉?起先作時咋不嫌丟臉啦!
祁山太君神情沉沉的,瞧向言二太爺,忽然吃了下:“你還是有臉說!”
胡春姐給祁山太君嚇一大跳,緊忙拉住祁山太君的手掌,勸解道:“姥姥,郎中不是講了麼,你要戒燥戒怒,笑口常開,這般身體才會更好。”
祁山太君見心愛的外孫女兒這般扯著她的手掌講著熨帖的話,心裡邊早便軟成了一灘,適才堆積的怒氣也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