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無可奈何的搖了一下頭,提著藥匣進了屋:“小娘子,你令藥僮喚老朽過來作何?”
胡春姐笑狹狹的指著炕上的宋大牛:“郎中,我想向你問一下這人的病情。”
郎中瞧了一眼宋大牛,宋大牛擺出一副孱弱不堪的樣子,可這並不可以令郎中給他“加重”二分病情,而是據實道:“……雖說給驚馬撞翻又遭車輪刮擦,可好在沒傷了肺腑。外傷雖多,多把養幾日也便可以了。”
胡春姐點了下頭。
甑氏聽著郎中的描述覺的有一些不大滿意,撲在兒子的炕前,好一陣假哭:“我苦命的兒呀,你說你即刻要說親的人了,忽然遭了這橫禍,這多耽擱人呀,還遭了大罪……撞你的人真真是壞透了心腸呀。除卻把醫藥費給你結清了,也的再賠你損失費營養費,還是有耽擱你說親的費用,這咋也的20兩……不,30兩銀錢才可以!”
宋大牛費勁兒巴拉的擠出兩滴淚水,乾嚎道:“孃親呀,兒子不孝呀,你跟父親一大把年歲了,我這沒要你享上清福,還的要你為兒子擔憂……”
甑氏聽兒子這樣一說,哭的愈發真誠實意起來。
母子二人抱頭疼哭,不清楚的人見了還覺得要生離死別。
胡春姐正兒八經的點了下頭,轉頭問郎中:“郎中,他們的醫藥費共多少?”
郎中輕輕一吟:“七兩銀錢。”
“七兩銀錢,”胡春姐笑吟吟的清脆聲響蓋過了娘倆的乾嚎,“再加之索要的30兩銀錢,那般,一共是37兩銀錢。”
娘倆嚎聲微頓,耳朵全都豎起。
胡春姐聲響猛轉,畫風突變,冷咻咻的聲響搭配上陰森森的笑,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剎那間便變的陰戾起來:“你們可知,摁我大興律例,詐騙10兩銀錢,杖責50,判3年;20兩銀錢,杖責100,判5年;30兩銀錢,杖責100,判10年。”她陰森森的現出一口白牙,笑著上下端詳著已有一些佯作鎮定的娘倆,“這37兩銀錢,咋也夠送他進牢裡蹲個10年了……噢,我倒忘記了,還是要先領個100杖才會給丟進牢中。那100杖下去,即使不死也是要去半條性命。聽聞牢裡陰黯異常,終日不見天日的,可以給個草垛歇息便非常不錯了,那杖責的創口呀,這般遲早會化膿潰爛。聽聞那化膿潰爛的創口中,還會長出蛆來,滿身的爬……”
胡春姐描繪的畫面感太強,宋大牛聽的全身打著戰,身體上那一些創口好像已生出了蛆,他覺的創口開始發癢……他白眼兒一翻,險些要暈過去。
甑氏也是好不到哪兒去,可她好賴還記的要錢的事兒,兀自強撐道:“你,你不要說那一些有的沒的。我們此是,此是合法的,咋會是詐騙!……”她講著,好像又加了二分底氣兒,聲響也大起,“對,沒錯,便是這般,傷人付賬天經地義!你,你們快一些把37兩銀錢取出來!否則我便回去四處嚷嚷,說春夏皂業的胡督工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她愈說愈暢,這一筆37兩銀錢的鉅款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胡春姐自然而然是沒計劃打算這一通嚇唬便可以令這倆沒良心的人放棄訛詐的心思。
她要的僅是對方方寸大亂。
方寸大亂後,那一些原先便經不起推敲的誑語,便更容易出現漏洞。
胡春姐瞧了一眼面色發青,唇瓣兒發白的宋大牛,她曉得,她的恐嚇目的已奏效了,接下來,便是案情複述了。
“好,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小六叔撞了你,那你把當日的情形再談一遍,如果真有這事兒,亦是不必我小六叔掏腰包,不要說37兩銀錢,50兩銀錢我也掏的起;若沒這回事兒,”胡春姐又現出了陰森森的笑意,“那講不的咱便要去府堂上好生唸叨唸叨了。”
宋大牛又是一陣戰慄,抖索著唇瓣兒,半日講不出一句來。甑氏急的不可以,幾回想為他講了,胡春姐僅不徐不疾的瞥她一眼:“大媽,又不是你給撞了,你說,沒用。你講了我亦是不會給錢。”
甑氏便急的不可以,用胳臂肘直搗宋大牛,不住的給他使著眼光,“兒子,說呀。你反而是說呀。”
宋大牛嚥了咽口水,心一橫,不敢去看胡春姐那一對幽深的眼,壯著膽量道:“那日,那日我出了洞庭酒莊,尋思著去吳家村看個好友,便出了縣府……”
“沒耽擱,離開酒莊便出的縣府?”胡春姐在一邊發問道。
宋大牛心頭一緊,隨後又自我寬慰,這話又沒扯謊,怕她作甚……
為增強可信度,宋大牛存心講了當日的一些細節。他在這類細枝兒末節上不敢扯謊,怕胡春姐再從這上邊兒發覺啥端倪。他早便跟他孃親商議過了,除卻撞人的那個人,一口咬定然是胡云宗以外,其它的事兒皆都照實說。
這類十句裡九句半是真話,僅有半句是假話的事兒,通常會要人深信無疑。
“當,自然!”宋大牛一口咬定。
胡春姐意味深長的一笑,點了下頭。
宋大牛嚥了咽口水,繼續道:“我原先想在縣府門邊租個拉板車,結果不巧了,那日縣城中一個土財主迎親,適才把全部的拉板車全都包下去運嫁妝了……我便僅好沿著道一向走,尋思著中途碰見個啥人可以載我一程。結果半道上,便見著有人駕著轅車橫衝直撞過來,徑直把我給撞飛了。”
“喔?奇了怪了,我小六叔那日是要去三十里莊村參與外孫的百日禮的,跟你行的是同一個方向,你咋能見著他馭車橫衝直撞呢?”胡春姐輕笑道。
宋大牛全身一個戰慄,涼汗全都從額腦袋上竄出來了,一時候也是有一些編不回話來。甑氏在一邊瞧的焦急,搶道:“那自然而然是,我兒子聽著後邊兒有轅車音,轉頭瞧了下,自然便看見那胡云宗馭車過來的事兒啦!”
“對對對,便是這般。”宋大牛淌著涼汗不住的點頭。
胡春姐似是給這通說辭說服了,點了下頭:“好,即使作是這般,那你可曾記的,是在哪兒撞上的麼?”
這問題就行答覆多了,宋大牛略鬆了口氣兒,脫口而出:“便在二龍坡那兒。”